[调查]“无论如何都必须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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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济下行压力大的当前，涨工资无疑是一个敏感话题。

2011年，武汉餐饮行业工资专项协商的成功经验在全国“一炮打响”，一改餐饮业职工低工资低待遇的状况，对保证职工队伍稳定、促进产业发展起到了良好的推动作用。

4年后的今天，我国面临着经济下行、换挡调速的压力，部分地区餐饮业表现出不景气。还能不能涨工资，还要不要工资集体协商？武汉和全国一些其他地区甚至其他行业工会都面临着相似的问题。

毋庸置疑的是，餐饮业粗放增长，完全靠低工资来作为盈利源泉的模式已经走到尽头，全面转型升级是大势所趋。7月底出台的“餐饮行业薪酬调查报告和餐饮行业人才需求报告”显示，超六成企业人力资源经理认为，企业当前的人才队伍无法满足发展需要，稳定和挖潜职工队伍，推动企业升级转型迫在眉睫。

从工资专项协商到行业集体协商，此次武汉餐饮行业工资集体协商合同成功签订的意义不止于保证了7%的工资增长速度，集体协商也不止于谈涨工资。更在于，工会搭建了协商的平台。这是一个让企业了解职工诉求、让职工了解企业发展状况，最终实现共赢之平台。

如此说来，“晚来”的协商正当其时。

“天气晚来秋，”8月7日，赶在农历立秋（8月8日）的前一天，武汉市50万餐饮行业职工的集体合同顺利签订。这预示着职工们和往年一样，拥有7%的工资增长率。不过，今年的合同签订时间晚了一些，已经是第五个年头的集体合同签订日期往年均在春夏交接的5月。

当天，在武汉市总工会，武汉餐饮行业工会联合会主席李军和武汉餐饮业协会会长刘国梁分别坐上了签字席，他们笔下诞生了一份全新的《武汉市餐饮行业集体合同》，合同中关于工资的约定，延续了2011年以来餐饮行业工资集体协商的成果，不低于7%的工资增长率。

时间巧合，一天前，湖北省人社厅上调了全省的最低工资标准，其中武汉市最低工资标准调整为四档，最高档为1550元。而武汉市餐饮行业集体合同中，约定的最低工资标准均高于该市所执行的相应档级。

武汉市近50万餐饮行业职工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这份“晚到”的合同由工资集体合同正式升格为行业集体合同，其成功签订的背后经历了一场马拉松式的博弈。

谈还是不谈？

今年春节一过，李军和武汉商贸金融烟草工会主席周国华就忙活起来了。一年一度的餐饮行业工资集体协商刚一启动，就遭遇到了巨大阻力——全行业的经营不景气，让企业主们面对工资集体协商纷纷摇起了头、摆起了手，就连一直积极支持推动这一行动的刘国梁也面露难色，“身为餐饮行业协会会长，我不得不考虑企业家们的想法，考虑他们的实际困难！”

今年这样的形势下，工资集体协商还能否开展？究竟谈还是不谈？问题摆上了武汉市总工会主席办公会。

一份来自湖北省监利县三个打工小姐妹的信再次被提起，“感谢工会和你们， 2009年我们高中毕业来到武汉打工时，每个月收入只有730元，一年后我们换了一家餐馆打工，月收入才刚过千元。去年，有了工会和你们帮我们维权，老板把工资涨到了1300多元，现在我们每个月可以寄700元回家了。听说，你们又要帮我们谈工资了，我们很快就能寄1000元回家吗？”这是2011年首次工资集体协商一年后带来的变化。如今，按照2014年的协商成果，武汉中心城区餐饮行业的最低工资标准已经达到了1545元。

“工资集体协商是职工的期盼，无论如何都必须继续谈下去！”武汉市总工会班子达成了一致，举全会之力推动餐饮行业工资集体协商继续走下去！

武汉市政协委员、武汉市总工会副主席胡朝晖向《工人日报》记者介绍，协商立足于谈，谈是第一要义，企业和职工之间需要这样一个沟通的平台。

并且，武汉市从2011年开始探索至今，已经成立了与行业协会对等的餐饮行业工会联合会，这个沟通的平台已经可以从单纯的工资专项协商上升为内容更丰富的行业集体协商，立足于签订有效期3年的行业集体合同，更全面地保障职工的权益。

例如，在今年签订的武汉餐饮行业集体合同里，就规定了在工资、奖金和福利待遇方面，实行男女同工同酬，企业不得因女职工结婚、怀孕、生育、哺乳等情形，降低女职工的工资；怀孕28周以上的女职工，经用人单位批准，可请假休息，休息期间的工资按有关法律规定执行。

涨还是不涨？

要协商必然要谈工资，可是，武汉餐饮行业面临着不景气，这工资到底还涨不涨？

2013年开始，武汉餐饮行业遭遇了寒流，“2012年春节武汉市酒席达到55万桌，原本预计2013年可达60万桌，但实际只有45万桌。”这一数据显示出当时餐饮业下滑的颓势。来自武汉餐饮业协会的数据则显示，武汉餐饮行业的当前的利润率约为2.85%，低于全国水平，而人力成本每上涨10%，则会导致企业的毛利率降低3%。

从2011年开始，每年通过工资集体协商带来的工资提升，已经让餐饮业的最低工资标准高于武汉市的最低工资标准，而餐饮业实际最低月收入已经普遍突破2000元。

对于工资集体协商带来的变化，武汉商贸金融烟草工会主席周国华有着很切实体会。一次，他途经一个小餐馆时，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应聘洗碗工，而这位应聘者正是拿着报纸上公布的当年协商的最低工资标准在和老板谈待遇。

《工人日报》记者在武汉街头看到的餐饮企业招工公告上，月收入标准大多超过了2000元，同时注明了休息时间和食宿安排等相关福利。

工资上涨需求“撞”上了餐饮行业不景气，今年的工资还能谈涨吗？

8月7日，在签约前的最后一轮协商中，武汉餐饮行业协会会长、武汉小蓝鲸酒店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国梁一度哽咽，“会前，一位企业家跟我说，‘明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在这里开会’，当时，我很心酸！”确实，今年来，武汉餐饮遭遇了关门危机，武汉巴适酒店九连关、武汉外婆家乡菜酒店四店同关门……不少餐饮业老板们都认为餐饮业的寒冬已经来临，工人的工资不能再上涨了。

对此，武汉市总工会组织商贸金融烟草工会和餐饮行业工会联合会在餐饮业主、职工和企业工会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问卷调查，得出的结论是，今年工资依然要涨！

李军告诉《工人日报》记者，虽然不少企业遭遇了经营困难，可是，全行业的大范围亏损并没有出现，从现有的统计数据看，2014年武汉餐饮行业实现销售总额403.22亿元，同比增长了10.08%，这说明整个行业还是在向前发展的，而且，餐饮行业的工资水平原本就在较低的水平上运行，再度上涨，也与当地的平均工资收入有较大差距。

“工资有上涨空间” 。

因此，在组织协商时，工会提出了年度工资涨幅不低于7%的标准，虽然，距离不少企业主期望的5%的工资涨幅高出两个百分点，但长达半年的沟通后，企业主们同意接受更符合职工意愿的7%年度工资涨幅。

协商才能双赢

“无论是工资专项协商，还是行业集体协商，带来的应当是职工与企业的双赢发展，职工与企业之间应当是唇齿相依的和谐关系，协商带来的绝对不是一片涨声，而应当充分适应市场经济规律，应当允许有涨有降，工会搭建的这个协商平台，目的更多的是让企业了解职工的诉求，让职工了解企业的状况，从而推动企业、行业健康发展，最终实现职工和企业的双赢”。

湖北省总工会副主席、武汉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李丹芳这样向《工人日报》记者阐述自己的思考。

对此，武汉一家大型连锁酒店公司的董事长深有体会，“企业不景气了，本以为员工想保待遇，甚至换工作，可是他们带给我的却是惊喜和感动！”在酒店业遇到困难时，一批员工这样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企业遇到困难，我们可只拿80%的工资，每个月减少4天休息。”

而在武汉餐饮协会会长、武汉小蓝鲸酒店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国梁看来，行业协商的积极意义远不止工资涨降，过去四轮工资集体协商，有效地解决了餐饮行业用工荒问题，同时杜绝了餐饮企业之间的无序竞争，有效地稳定了职工队伍。武汉餐饮行业和企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因此得到极大提升。

他同时认为，目前，我国正处在经济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这三期叠加的时段。受此影响，武汉餐饮行业的亏损面继续扩大，尤其是高端餐饮受影响最大。“餐饮业粗放增长模式已经走到尽头，全面转型升级是大势所趋，现在的市场态势就是在倒逼企业转型，餐饮企业不能完全靠低工资来作为盈利源泉，而应当在商业模式设计过程中，寻求全新的盈利模式。”

刘国梁说，此次最终签订的餐饮行业集体合同，除了工资标准，还专门写入了一人多岗的，参照本行业各岗位最低工资标准综合计算最低工资；以及限额以上（年营业额在200万以上，从业人员40人以上）餐饮企业要按规定提取和落实劳动竞赛经费，合理使用职工教育培训经费。餐饮企业工会要组织职工开展以“提服务、创新品、降能耗、保增长”为主要内容的劳动竞赛活动，提高职工素质，促进企业服务质量和经济效益的提高，这些条款是帮助企业渡过难关的有利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