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谍将卧底日伪军 每月为新四军募集银元20万块
77年前,搭载着25名共产党人的“新升隆”轮不幸遭到日伪军轰炸,长眠于洪湖燕窝镇。同年,洪湖峰口镇,一位叫做黄标的抗日谍将为抗战胜利、新中国解放立下汗马功劳。
近日,武汉晚报记者通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黄标的二儿子、现年85岁的黄忠汉老人。老人激动地表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父亲黄标是特殊战线的一名英雄,他的故事不应该被遗忘。黄老道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也引出了一个延续40年之久的历史谜团。
网上找不到多少他的信息
本报从3月8日起陆续报道了“新升隆”轮,引发强烈的社会反响。短短5天,微博转发阅读量已超8万条。其中,一名叫做“Nadia蔚大王”的网友在本报官微留言称,在洪湖当地,有一位叫做黄标的抗日英雄,曾是受共产党指派打入日伪军内部的卧底,他的故事鲜为人知,却相当传奇。
随后,记者联系上了网友“Nadia蔚大王”。她说,自己是洪湖人,今年过年回老家参观湘鄂西革命烈士纪念馆,无意间注意到一个叫黄标的革命人士的简介,了解到此人是受共产党指派打入日伪军内部的一名谍将,经历颇为传奇。直到去年12月,黄标的遗骸才迁入烈士陵园。今年恰逢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她希望本报像关注“新升隆”一样,关注一下这些颇具传奇色彩的革命志士。
关于黄标其人,网上几乎没有太多公开的信息,而他的这些传奇事迹更不为人熟知。记者通过多方打探后获悉,黄标生前有三个儿子,其中二儿子黄忠汉现年85岁,住在蔡甸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85岁的黄忠汉竟是黄埔军校第23期学生,也是最后一届黄埔生。去年,他担任了湖北省黄埔同学会副会长。
自污身份当“汉奸”
黄忠汉精神抖擞,思维敏捷,身上依然带着一股浓郁的军人气息。一提起先父黄标,他不禁老泪纵横。
黄标于1885年生于湖北沔阳州(现仙桃市)峰口镇(现属洪湖)老沟张家台村。上世纪20至40年代,黄标是荆沔地区一位大名鼎鼎的“多面”人物。黑道上,他是洪帮龙头金华寨主,人称汉流拐子、仁义大哥;黄道上,他是佛门同善社坛主,道教玄灵宫主持;白道上,他是沔阳县峰口三区区长。然而,最令他值得自豪的一面却鲜为人知,他曾是红军连长、沔阳苏维埃政府经互会主席、新四军汉沔指挥部副指挥长。
“如此一个有传奇经历的人,被李先念看中,指定由襄南军区司令李人林操办打入日伪军内部。而这一切,都是在父亲逝世后才为人所知。”黄忠汉说,直到自己1954年转业回乡后,才偶然听闻生父实际上是抗日谍将。
1938年10月29日,日伪军侵占沔阳。1939年的一个秋夜,襄南军分区司令李人林、天汉地委书记顾大椿、监沔敌工部长陈秀山和黄标在洪湖畔的一间茅草屋里碰头。李人林告诉黄标,鉴于其在洪湖一带的特殊身份,经地委五次秘密研究,由李先念司令指派为打入日寇内部的特别党员。
几天后,黄标和上级派来的刘凤亭、万尧阶、夏正清成立特别党组,黄标任组长,刘凤亭为副手,万尧阶、夏正清负责物质转运工作。黄标便利用自己在江湖上的显赫地位和特殊身份,迅速赢得日本人的信任,成了一名“汉奸”。
家人受委屈骨肉分离
“我不知道父亲当时经过怎样的思想斗争,但自污身份的做法确实很大胆。”黄忠汉说,正是因为父亲的“汉奸”之名,自己在少年时受尽侮辱,家人骨肉分离,自己年仅8岁便过继到三伯父家中。遗憾的是,直到1953年黄标病逝,他们兄弟三人都不知道父亲的真实身份。
因为父亲的“汉奸”身份,外加自身一顶“黄埔学生”的帽子,黄忠汉在1957年被打入“右派”,发妻和孩子都受到牵连。
黄忠汉说,当时别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汉奸的儿子”、“蒋介石的学生”。这样抬不起头的日子一过就是20年,他坦言自己曾无数次想过自杀。“但我一直记得一个词叫畏罪自杀,如果我死了,就真成罪人了,所以我必须活着。”
直到1978年3月27日,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李先念在接见《重返洪湖》电视剧组时首次披露:“抗战时期,荆州中共特别党组每月上缴银元20万块,维持了我军给养,是个了不起的贡献。”没想到,这一句话竟引出了一个时隔40年的史学界谜团。
黄忠汉说,抗日战争时期,皖南事变后,新四军被取消了番号,没有军饷,李先念率领新四军第五师6万正规军和30万民兵在大别山和江汉平原上坚持抗日。“无法想象,这样一支庞大的部队是怎样生存的?”
银元整麻袋运给新四军
《长江日报》曾在1993年2月4日刊登一篇题为《军饷来自何方》的文章,里面记载:“驻小港前,黄标每月偷偷支援新四军的款项不过800元,驻后,每月发展到20万块银元。为提这些银元,新四军专门组织了‘提税排’,后来人手不够,发展到‘提税营’,大队大队的驮马驮着整麻袋整麻袋的黄金银洋运往新四军五师首脑机关,源源不断的巨额税款由此保障了新四军的发展壮大……”
后来,黄忠汉多次从父亲生前同事刘凤亭、刘正洪等人的口中证实,父亲当时假借“清乡”的旗号,夺取内荆河的税卡,瞒着日伪军给新四军五师每月偷偷供应大量银元。同时,黄标还利用自己掌握为日伪军运送军需的船队,大量为新四军采运食盐、医药、武器和宣传用品。
这一说法得到原洪湖市政协文史委员会主任徐锦章的考证和认可。他说,从1943年开始,新四军五师挺进襄南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解决部队的给养问题。根据《新四军五师抗战策略与贡献》中记载:“在内河交汇处和交通要道设固定卡50多处,设流动卡10处,对不同地区、不同环境,采用不同的征税办法,使沔阳地区税收收入大增。”
为了将这些税款运到新四军第五师,黄标特别小组由组员万尧阶从事经商事务,往来于汉口大夹街84号“黄记客栈”,贩运粮食、布匹、副食,但暗藏购来的枪支弹药和一袋一袋的银元,深夜运送玄灵宫藏经阁内,等新四军的马队到后再深夜运走。这一点在1996年刘凤亭的回忆材料中得到证实。
黄标每月上交的银元数量到底有多少,是否成为鄂豫边区和五师的重要税收来源?湖北省党史研究室调研员、湖北新四军研究会常务副秘书长张肇俊认为,这一说法还需要进一步考证。他解释,当时鄂豫边区和五师的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三个方面:一是边区政府发展的经济、农业、商业、贸易;二是向中央军部借钱;三是派武装人员到港口码头收税。黄标向五师上交银元应该属于第三种情况。
张肇俊说,不可否认,黄标当年的确是洪湖一带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受共产党指派打入日伪军内部,并不定期向党组织上交银元,为边区和五师的发展作出过贡献。
儿子去年还在为父正名
“父亲搞了一辈子革命,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认为是汉奸。”黄忠汉说,从1954年到2014年,整整60年,他一直在为父正名的路上奔走着。
1954年11月,黄忠汉从绵阳军分区转业回武汉,分配到位于江夏金口的武汉市七砖瓦厂,担任计划统计业务员。一次偶然的机会,自己在洪湖老家的表弟家里看到一本《洪湖革命史》,上面161页写道:“我们派遣了党的秘密工作人员打入到伪军里面去工作,如黄标、刘凤亭就是我们派进去当了伪军自警团长和副团长的。”那一刻,心中上十年的委屈随着眼泪哗哗流出。从此,他开始搜集和打听关于父亲的所有资料。
然而,三年后,黄忠汉自己被打成“右派”,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为父正名,不断搜集材料上报申请。终于在1980年9月26日,武汉市公安局下发武公发(1980)115号文件关于黄标同志的平反决定,洪湖当地也为黄标举办了昭雪仪式,黄忠汉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后,他和家人在洪湖郑道湖北岭村为先父黄标做了一块墓碑。此后30多年里,每逢清明佳节,他都会回乡扫墓。直到去年8月,父亲的骨灰才被迁入湘鄂西烈士陵园。
黄忠汉说,为父亲正名是自己晚年的一个心愿,这辈子再无遗憾。
(编辑:丁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