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紫桂的书法艺术之路

23.12.2014  02:58

  古法写己意 铁马籍秋风

  ---胡紫桂书法艺术之路

  作者:冯亚君

  字是反映一个民族文明历程最有力的符号和图式。从“上古结绳而治”到“圣人易之以书契”,由是,便开始了中华民族的文明历史。而在漫长的文明进程中,与其它民族不同的是,中国汉字在作为符号记录着本民族文化存在的同时,又作为图式反映着本民族审美与情感的文化体征。先民们自觉不自觉的地书写行为,使得一个个汉字熠熠生辉,如此生动的展现出本民族不同时期人的张张面孔,在这张张面孔上,我们读到了更多的内容,“书如其人”,“书为心画”,“达其性情,行其哀乐”……

  当历史进入20世纪后期,随着中华民族的复兴,中国人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书法艺术随之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并表现得极为活跃。其一,以前被视为“雕虫小技”的书法,开始摆脱实用的羁绊,进入艺术展厅,以纯艺术的身份面对艺术审美的选择;再者,书法作为艺术学科,进入高等教育的殿堂,以严谨的系统教学方式开始了书法艺术人才的培养。这两个看似不在同一划分层面,也不大有必然联系的因素,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它却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当代书法艺术的发展、繁荣。因为,一大批优秀的青年书法人才的脱颖而出多籍于此。胡紫桂就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同辈的许多青年书法学子,“俯首扪虱,不暇见天”,对书法艺术满怀激情,却苦无门径的时候,紫桂却辞去工作,悄然负笈浙水,入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求学。辞去工作,在当时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大家可想而知。今天看来,他的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中国美术学院的书法教学素为当代书坛所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胡紫桂能受教于与此,当然是幸运的。在美院学习的日子,是紫桂书法道路中最难忘的时光,其间的苦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全新的书法学习方式下,以前的许多艺术观念、实践技法都要一一摒弃,即意味着要理智地对自己多年的积累进行一次次的否定,这无疑是痛苦的。然而,有老师的指导,有同学的相互切磋,有偶然自得的欣喜,又是快乐的。就这样,紫桂在苦乐交加的状态下,完成了他书法道路上的一次蜕变。这个阶段的书法他多以学古为主,从蝇头小楷、二王尺牍到丈二条幅,从临摹到创作、从创作到临摹。不论笔法线条还是结构形式,都能做到技术精到,气息雅正,直逼古人。

  从中国美院毕业后,没有多少日子,他又北上游学。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概艺术学习也是如此吧。北京,全国文化艺术的中心,各种艺术思潮在此涌现、碰撞。如果说负笈浙水是他完成了书法道路上的原始积累,那么,北上游学就是对这些积累的进一步升华。这促使他站在更高的视点上审视自己的书法,追求自己梦寐以求的艺术理想。在北漂的那些日子里,紫桂的书法观和书风又为之一变,从以前满足于“南帖”的小情调中破门而出,敞开自己宽阔的胸怀,放眼于更大的艺术世界。由此,开始探索书法抒情性、表现性的新视觉形式。他这个时期的作品大气磅礴,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在已有传统的笔墨功夫基础上,运笔更准、更狠,线条变得更加生辣,结构在传统结体的基础上进一步夸张,章法上大开大合。并能将这些“对比”的因素在作品中化为“统一”,呈现出更为和谐的视觉形式,尤为难得。也就是在这个阶段,胡紫桂头角崭露书坛,频入国展,问鼎“兰亭”,赢得了鲜花和掌声,引起了书坛的广泛关注。

  据说,唐代白居易由江南到长安,行卷至顾况,况戏言:“长安米贵白居不易”。千余年后的京城,米价依然不菲,更是居而不易的。胡紫桂在结束了他短暂北漂经历后所留下的只有藏于胸中的大气象、洋溢于笔下的高才情和流利于口边的日本语。至于那些鲜花与掌声对他而言,是虚的,如过眼云烟。

  回到长沙,胡紫桂进入湖南美术出版社从事这书法编辑的工作。这工作用朋友的话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可只有做过新娘的人才知道嫁衣裳的意义。紫桂乐此不疲,近年来经他所编的书大概也是可以等身了。与此同时,他的书法创作也从未住笔。如果说“负笈浙水”、“游学北京”时还是带着股倔强求索的话,那么“回归长沙”便是更多了生活气息,平静的生活可以让人放松,只有放松后才可能有心去体悟更高的艺术境界。这个阶段,他在书法创作中,体现出更多是自然、流畅、大气。惟自然才能近其道,惟流畅才能全其神,惟大气方能泄胸中之块垒。面对紫桂的书法艺术作品,其个性面目显然是强烈的,这种个性的强烈,不是肆意轻狂的猎奇,更不是效颦时髦的伪装,而是深入传统后的变通,苦修过后的惬意与放松。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坚不可摧的豪迈;笔触点画中又暗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蕴籍。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华丽铺张,是对以“二王”一脉古法的扩展延伸。是“铁马秋风”般的沉雄与沧桑。

  近年来,他的作品正在逐渐趋于成熟,不单是简单的技巧的成熟,更凝结了书法观的成熟,人的成熟。孙过庭所说“人书俱老”,不是虚言。当然,对于年近“不惑之年”的胡紫桂,目前还不能言“”,因为在他书法艺术的道路上,前面的路还很长……

  这样一路走来,好似修行。佛教中借“牡牛”以喻修禅。“牡牛”是要经过十种境界的,即“未牧、初调、受制、回首、驯服、无碍、任运、相忘、独照、双泯”。借此“十牧”同样可以对照学习书法。胡紫桂在他的书法之路上最终能到达什么境界,我们不好预言,但至少现在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笔下的挥洒无碍。年近“不惑”,想必心中亦是“无碍”了。

  胡紫桂印象

  作者:陈志平

  有老少之别,书亦有老少之分。这是因为“书如其人”的缘故。“书如其人”的理论由来已久,汉代的扬雄就有了类似的说法,唐代的张怀瓘在《书断》中明确指出:“书者,如也、著也、记也。”清代的刘熙载则作了进一步的发挥。他在《书概》中说:“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书之老少”包含有两重含义:一是学书人有老少之分,二是书法作品风格有老少之分。按照“书如其人”的说法,人之老少与书之老少有着基本一致的对应关系,通常的情况是人少则书少,人老则书老。“人书俱老”被孙过庭推为书法的极则,这符合人的自然生理进程。但是人之老少与书之老少并非同步共进,在实际的进程中,少年心慕老辣,老年追求童趣,似乎更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苏轼说得好:“世之所贵,必贵其难。”少年人的书法如果沉实典重,老年人的书法如果婉畅纤妍,我想这才是书法的理想境界。

  一年前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来自湘西的紫桂兄。朋友在向我介绍他时,说他刚获得中国首届书法兰亭奖的创作提名奖,这使我大吃一惊。我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位同龄人顿生敬佩之情。紫桂兄与我年龄相仿,刚过而立之年。拜读他的书法作品集时,一股沉雄之气扑面而来。我觉得在我们这个年龄段,达到这种沉雄的境界实属不易,紫桂兄的书法,可谓年少而书老者也。

  紫桂兄笔名“古铁”,这个名字很符合他书法的整体风格,我想,这同时也是他的审美理想。古人在形容书法的用笔时,常常用到“”字。例如黄庭坚就曾用“劲铁画刚木”形容怀素,用“直木曲铁”喻欧阳询,用“笔势往来如铁丝纠缠”赞美柳公权,就连黄庭坚自己也把“心如铁石”作为追求的理想目标。“”而“”者,尤其透出一股老辣厚重之气。

  “”和“”是艺术批评中的一对常用范畴,在艺术批评领域中存在着“贵古贱今”和“贵今贱古”两种不同的倾向。孙过庭《书谱》提出“古不乖时,今不同弊”。这种主张对我们今天的书坛尤其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古今”这一对范畴又与“质妍”、“雅俗”相联系着。张怀瓘《六体书论》说:“质以代兴,妍因俗易。”时代不同,古今、雅俗、质妍的好尚也会随之而异。书风的“古今”只有好恶之分,而并无好坏之别。

  当代书坛有所谓的“流行书风”,这大致相当于书风“”、“”、“”的一面。近又闻紫桂兄获得“流行书风展”的大奖,我见过他的获奖作品,虽然风流潇洒,但我觉得不如他作品集中那些小行书和小楷书典雅有致,更能显出他朴拙自然的本色。从紫桂兄身上,我发现了当今书坛的一个现象,那就是“流行书风”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在他的背后,大多数作者都象紫桂兄一样,有着极为深厚的传统功力。换句话说“”和“”是不矛盾的,紫桂兄对此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我想他之所以在“”之前冠一“”字,正是有取于此。

  古铁胡紫桂曾为我治过两方印,其中一方印的印文为“心无旁骛”,这是我的旨趣所在,这同时也是紫桂兄的真实写照。紫桂兄以方折篆法为之,颇近黄牧甫一路,可谓得“直木”之法;篆笔如出鞘之剑,猛利而不失温润。这正如其为人,敦厚而不失轩昂,朴拙中透出睿智。紫桂兄来京才一年多的时间,而他身边的朋友已有不少。为人为书,他都秉承诚恳而笃实的原则。我想,这正是他成功的重要原因。

  湘西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正如沈从文笔下所写的,那里的人都有着纯朴善良的性格。作为艺术家的古铁胡紫桂,天然地带有湘西山川的灵气。看着紫桂兄作品集扉页上的照片,他坐在高山之巅的大石上,眼望着远方。我想,紫桂兄对自己一定有着清醒的认识,我祝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作者系暨南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博士,2006年获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