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湖新记]牛浪湖湘鄂何忍碧水去

　　湖北日报讯 记者易建新 通讯员熊昱 实习生乐桂芳 王鹏智 章佳丽

牛浪湖位于公安县章庄铺镇湖南省澧县双龙乡之间

　　 东经111°57′21"

　　 北纬29°49′41"

　　 面积15.0平方公里

○荆州市最大跨省湖泊

　  7月21日，烈日当空，热浪灼人。早七点从公安县城关出发，到牛浪湖时已近九点半钟。太阳直射，湖水蒸腾，沿湖树木低矮，也无微风。附近村落大多关门闭户，四野阒然。偶尔有晒得蔫了巴叽的黄狗，吐着鲜红的舌头，喘着粗气，没精打采地在我们车前晃悠。

　  又是一个酷夏。于采访，是一件艰难的事；于湖泊，检验其水质，却是最好的时候。

　  可惜的是，牛浪湖让我们失望。在热浪中传递的腥臭以及湖上不时飘浮的死鱼，为它作了鉴证——水质当在四类（IV）左右。

　　 湖北篇

　　 责权利不对等水利部门成为旁观者

　  到公安县水利部门联系采访牛浪湖，一位水利局的同志道：“牛浪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应该找水产局，我们管不了！”语气明显带有情绪。《湖北省湖泊保护条例》第七条明确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水行政主管部门主管本行政区域内的湖泊保护工作，而水利局是当然的基层“水行政主管部门”。

　  问题在哪里？湖泊的堤防、灌溉等水利方面的工作，自然还是水利部门负责；但有一件事，的确与他们无关——水产养殖及每年可观的收益。

　  这是全省湖泊管理中“九龙治水”的一个缩影，只是在牛浪湖体现到极致，根本原因是责权利不对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县水利局领导说，和水产局领导私下关系都很好，有的还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只要一开会，就不会和他们坐到一起，坐到一起就憋气。”

　  的确是憋气。牛浪湖目前每年的承包费是230万元，都上交给了公安县水产局和湖南省澧县双龙乡，与水利局无关。公安县的堤防长度为全国之最，遇分洪时，全县有19个安全区。仅仅是维护牛浪湖辽阔的水面和稳定的堤防，以其有限的人力和物力，难度就可想而知。而如果失去了“辽阔的水面和稳定的堤防”，水产养殖就是一纸空谈。“水利局每年投入其中的人力和物力，都相当可观。”一位水产局的老同志称，“虽然憋气，但本着水利人的奉献精神，我们不会计较。”有人认为，按照“谁投资谁受益”的原则，水利部门也属于投资方，受益方“至少在维护堤防和水面上，有适当的表示。”而客观情况是，多年来，受益方对此一毛不拔。“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一旦水位低了或堤防存险，受益方马上就找来了，他们认为这只是水利部门的事。”

　  记者通过有关部门联系采访水产局，对方一位主要负责人称：“忙，没时间。”

　  牛浪湖水质差，这是公认的事实。2012年，经公安县环保部门勘测，牛浪湖水质降为Ⅳ类，平均透明度仅0.63米。

　  目前牛浪湖渔场的承包人为许先荣，作为职业经理人，他隶属于湖北车桥集团下面的子公司——公安县凤凰春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许介绍，公司目前在牛浪湖周边经营主要分三块：茶园、度假山庄和水产养殖，他负责最后一项。“每年230万元的承包费虽然压力不小，但正常年景下，完成指标问题不大。”他坦陈，养殖中除投放啤酒糟、小麦、磷肥、尿素和各种有机物、无机物外，“有少量投肥”。公安县水利局副局长甘永来和章庄铺镇水管所主任唐军都证实：“每天早晚经常看到，有一男一女，驾船到湖中，大量投放鸡粪。”章庄铺镇联兴村樊纯红等村民对记者反映：“现在的水质比原来差得太多了，这种大热天，湖上腥臭熏人，我们都不敢走近。”

　　 湖南篇

　　 历史原因形成双龙乡成为最大赢家

　  从公安县城关驱车到湖南省澧县梦溪区双龙乡，约有两个半小时路程，到时已是下午3时许。烈日当空，阳光直射，放眼湘北的牛浪湖，好一锅炙热的湖水。此时，有了一丝微风，时不时掠过湖面，把湖上零星翻白的死鱼，渐渐荡至岸边。湖上有一小船，有人在俯身拾捡，把死鱼一条条捞起，扔进船舱。

　  双龙乡是个小乡，只有两万多人。党委书记李红和乡长张辰光，都是30出头的年轻人，他们热情接待来自湖北的客人，把我们请进清凉的会议室，端上产自本地的西瓜，让大家畅快解暑。谈起几十年双方的合作，书记乡长都称“很好”。的确不错，李红介绍，牛浪湖的养殖收入，每年占乡里总收入的六成。甘永来悄悄对记者说：“一个两万多人的小乡，仅牛浪湖收入，一年可分到100多万，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据介绍，1975年9月，公安县郑公区与湖南省梦溪区协商成立“公澧牛浪湖养殖生产管理委员会”，联合经营，收益分成。1978年，公安县与澧县协调成立“公澧湖泊管理委员会”。1980年更名为公澧渔场，1990年，改为按5年一轮的管理办法。公安县水产局下设“牛浪湖渔场”负责管理，湖南省澧县由双龙乡人民政府管理。

　  靠湖吃湖，双龙乡因湖而贵。按收益分成协定，双方对半分成，坐庄方收益略高，多出几个百分点。所以，每年双龙乡至少可分得100万元以上。今年是第五次轮庄，庄主是双龙乡，所以。此后5年，双龙乡每年的收入当在120万元左右。但是，以湖泊面积论，牛浪湖目前面积15平方公里，有10多平方公里在公安县境内，在双龙乡只有4.9平方公里，面积相差悬殊，为何要对等分成。记者就此事咨询双方，均称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对此追根溯源，很多人对此也说不分明，“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情，很多当事人都不在了。”如此，双龙乡以不到三分之一的湖面，每年对半参加分红，当是最大赢家。

　  虽是四类水质，李红却认为，牛浪湖水质在湖南省全省还算中等偏好，“省里要求达到三类，目前还有些差距。”张辰光介绍，澧县县委、县政府已经把牛浪湖列入洞庭湖湿地保护区域，引起国家战略层面的重视。

　  记者走访双龙乡沿湖周边村舍，遇到双台村已离任的老书记胡岩祖。他介绍，该村1200多人，大部分靠打鱼为生。农忙种田，闲时打鱼，是他们沿袭了几十年的生活方式。在老人记忆里，上世纪七十年代，牛浪湖湖水清澈见底，老百姓可直接饮用，现在大大下降了。双新村七组的李永重和永丰乡青龙窖村的郑恒平向记者反映，为了解决饮水问题，当地老百姓打了不少井。让人略感欣慰的是，这些井都是承包湖的老板帮他们打的。“靠近湖边没水吃，老百姓反映很强烈。”见承包者许先荣在记者旁边，胡岩祖悄悄对记者说：“这些老板都有本事，什么事都摆得平！”

　  生态环保问题已引起双龙乡政府的重视。李红感到头疼的是两方面：一是湖边有座5000头的养猪场，粪便直接排向湖里；二是请上海交通大学专家设计配备的污水处理设施建立后，不能投入运行，原因是费用太高。

　　 专家篇

　　 质疑轮流坐庄湖泊管治要有顶层设计

　  采访完牛浪湖后，记者陷入沉思。此前虽然采访过两个跨省湖泊，龙港湖跨黄梅和安徽，黄盖湖跨咸宁和湖南，这两个湖的管治虽然也有一些问题，但总体来看，水质维护还算不错，特别是龙港湖，在二类左右。牛浪湖的水质恶化到四类，而且还有继续恶化的趋势。牵扯到两省方方面面，这个问题似乎一时无解。公安水利部门成为旁观者，无能为力；水产部门是最大受益者，对水生态的保护却也未有明确规定的责任与义务；湖南方面，双龙乡力所不能及。《湖北省湖泊保护条例》第五条规定，跨行政区域的湖泊保护工作，由其共同的上一级人民政府和区域内的人民政府负责。如此看来，需要公安县人民政府和湖南省澧县人民政府双方，一起共同研究，协商解决问题。而跨行政区域湖泊的保护机构应当切实履行湖泊保护职责，协助地方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做好湖泊保护工作。

　  如何理顺牛浪湖的体制机制？省湖泊局专家张笑天认为，作为水利部门，首先，必须树立一种主管部门意识，不要认为养殖是水产部门管的，就认为湖泊是水产部门管的，和自己没关系。《水法》和《防洪法》等法律法规，从水资源、从防洪角度、从河道保护角度对湖泊保护、管理都作出了明确规定。《湖北省湖泊保护条例》第七条明确规定，县级以上水行政主管部门主管本行政区域内的湖泊保护工作。其次，要实行分级管理，明确省管湖泊、市管湖泊、县管湖泊；实行省、市、县相关部门对湖泊保护的责、权、利统一。再次，要成立相应机构或整合现有资源赋予现有机构湖泊保护职能，只要哪种方式有利于湖泊保护就采取哪种，解决湖泊保护问题是根本目的。要将湖泊保护资金，纳入同级财政预算，确保湖泊保护稳定资金渠道来源。

　  省湖泊局专家先耀认为，按照谁投入谁受益的原则，在目前情况下，最大的受益方水产局，也应承担相应的湖泊生态保护责任。

　  对轮流坐庄方式，省湖泊局专家李俊辉认为值得商榷，湖泊作为国家稀有资源，以分红多少来论其权属，有坐收国家湖泊利益之嫌。况且一方坐庄，另一方事不关己，不利于工作的及时沟通和积极推进。而承包者只对坐庄者负责，难有全局意识和应对两省沿湖的许多问题和矛盾。

　  湖泊保护离不开一定的资金支持，而当下我省的绝大部分湖泊，缺乏总体构思和顶层设计，没有湖泊保护的思路和对策，有的甚至没有想法。牛浪湖不能说没有，但湖南和湖北两省思路上有很多相齟之处，无法对接，形不成统一的合力，甚至背道而驰，结果可想而知。对此，湖泊局专家华平支招：目前情况下，不打无准备之仗，规划先行，才有争取到项目资金的可能性。

　　 传说·故事

　　 “牛浪湖”的由来

　  相传很久以前，大郞神和二郎神下凡间游玩，发现湖中有一只装菜油的船。大郎神对弟弟说，我们比试比试“手提劲”和“水上功夫”，将船底钉子拔完，看谁的手尖眼快。兄弟俩将船钉全部拔掉，菜油泄满湖面。因“牛”与“油”同音，人们习称为“牛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