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新证：《木兰辞》作者是唐朝白话诗僧寒山子

　　编者按：继上一篇解读木兰辞官是因不堪官场等级之后，学者汪宏华又另辟蹊径考证了《木兰辞》作者，这位长期隐藏的无名氏或许就是寒山子。汪宏华首先认为《木兰辞》中的每一个字句都紧扣内在的隐喻，自成整体，必是出自一人之手，而非集体创作，历史上只有唐朝隐沦诗僧寒山子有诗称父母为阿爷阿娘。寒山子是古代少有的几位白话诗人之一，作品具有浓厚的乐府诗风，也像木兰一样有志于“去家一万里，提剑击匈奴”，一样对封建官场充满厌恶，最后均因报国无门以各自的方式隐退。“姑苏城外寒山寺”之寒山寺即是由他而名。

　　正文如下：

　　一、要探究木兰是何许人，必先找到《木兰辞》的作者及其隐意

　　历史总有其不公的时候，名人木兰之故里全国多地竞相争抢，但名作《木兰辞》作者却少有人考证，长期以无名氏敷衍。我以为，如若要从《木兰辞》寻找木兰身世，就必须先读懂这首诗，进而找到这首诗的作者及其写作动机和时代背景。不妨静下来再读读原文：“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关于《木兰辞》的哲理和意境，我在上一篇文章已作详细解析，关键是最后四句诙谐之语——“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兔子雄雌难辨，必得提起它们的耳朵，看它们的脚和眼睛的反应。那么，木兰为何要把人，把她自己比作动物兔子呢？原因有二：其一，木兰认为人在战场上就好比双兔傍地走，人在官场上就好比兔子被提起耳朵，战场艰苦，且以能力论英雄，所以没有人关注性别，官场则声色犬马，且相互琢磨，相互挤压，是不会有女人立锥之地的。其二，木兰认为无论是战士还是官员过的都不是正常人的生活，都有如动物，只有回归宁静之田园，和谐之家庭，才合符人性本色。

　　这就是木兰，准确说是作者的真实思想，在该思想的统领下，全诗结构缜密，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多余的字和词。这也注定《木兰辞》必然是出自某一位作者的手笔，不是几代人的修改润色。他是谁？他为何要隐去姓名？

　　二、史上唯有寒山诗称父母为阿爷阿娘，寒山子具有写作《木兰辞》的诗风与际遇

　　研究古文就像是读漫画，要善于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征。《木兰辞》有什么语言特色？最鲜明的应是称父母为阿爷、阿娘。经检索发现，这个词在所有古诗文中除了《木兰辞》，就只有《我有六兄弟》出现了“阿爷恶见伊，阿娘嫌不悦。”说的是“我”有六兄弟，中有一位起初不学好，耽财好淫，打骂皆不受，后来“我”单独与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浪子终于回头，“至今静恬恬，众人皆赞说。”

　　这个“我”是谁？是该诗的作者寒山，又名寒山子。史料关于寒山的生卒年、字、号均不详，只知他是唐代首都长安(今西安)人，出身于官宦人家，多次投考不第，无奈出家，三十岁后隐居于浙江天台山寒岩。他是位富有神话色彩的诗僧，虽遁入空门，但未剃度；虽未剃度，“姑苏城外寒山寺”的寒山寺却是因他而名。他流传下来的诗有300多首，是唐代少有的几位白话诗人之一。

　　那么《乐府诗集》中的《木兰辞》是否出自寒山手笔呢？反过来找特征，我们可以发现寒山写过这样一首诗：“昨夜梦还家，见妇机中织。驻梭如有思，箐梭似无力。呼之回面视，况复不相识。应是别多年，鬓毛非旧色。”情景神似木兰当户织。

　　再看另一首：“余惜曾睹聪明士，博达英灵无比伦。一选嘉名喧宇宙，五言诗句越诸人。为官治化超先辈，直为无能继后尘。忽然富贵贪财色，瓦解冰消不可陈。”其隐意也是抨击官场，说明任何人进入到官场这个大染缸，都难以洁身自好。

　　现存的寒山诗既有三言、五言，也有七言、九言，他虽说“生为有限身，死作无名鬼”，但也常将自己的名字隐在诗中，如“一住寒山万事休，更无杂念挂心头。闲书石壁题诗句，任运还同不击舟。”《木兰辞》也藏有寒、山二字，如“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对于这种隐喻或者说文字游戏，寒山曾以曹娥碑自比，说：“下愚读我诗，不解却嗤诮。中庸读我诗，思量云甚要。上贤读我诗，把着满面笑。杨修见幼妇，一览便知妙。”我们后人无疑应争当杨修式的上贤。(幼妇为少女，合为妙字。)

　　还比如“有人笑我诗，我诗合典雅。不烦郑氏笺，岂用毛公解。”可见在隐讳方面没有寒山做不到，只有我们想不到。

　　其它相关词汇如唧唧、啾啾、机杼、猪、羊、兔、东西南北、壮士、雄雌等俯拾皆是。前人也总结说寒山诗具有鲜明的乐府民歌风，常用民歌中的动物比兴和自然界声音模拟、叠字连用，亦庄亦谐，讥讽时态，毫不容情，所谓俚语俱趣，拙语俱巧。寒山作为诗僧，思想虽受佛道影响很大，写了许多宗教诗，但更多是世俗诗，反映社会下层的生活状况，反映地主和农民以及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与斗争。

　　进一步了解寒山的身世，还会发现他也像木兰一样，未踏进官场就领教了官场之腐朽。木兰是看不得天子高高在上坐明堂并按等级封官赐金，最后决定远离等级森严、耳提面命的非人的官场；寒山则是参加四五次科举考试，均因“书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唐玄宗时代开始制定出一套以“身、言、书、判”的量才选官标准，要求身材丰伟，言词辩正，书法遒美，文理优良。木兰因为性别而受到歧视，寒山则因身材不够挺拔轩昂而屡遭排挤。治国安邦原本像上阵打仗，本是不需区分性别和身材的，但朝廷却舍本求末，将真正的人才挡在了门外。这样的王朝又怎能不面临内忧外患，盛极而衰呢？木兰作为一位裙钗，尚可激流勇退，恢复其女儿本色，但堂堂须眉就无脸见江东父老了。自己才学过人，四肢健全但生生被当作不合格者抛弃，真正是人类文明的悲哀(他不可能是残疾人，否则不会屡败屡战)。寒山难忍此辱，决定远走他乡隐居浙江天台翠屏山，超然于世俗之外。与其说他是逃避现实，不如说是复原人之初始，就像孙悟空回到花果山。他出家后虽然隐名埋姓，但仍保留了一个天人合一的名字——寒山；虽然以僧人道士自居，但并非真正剃度；虽然身在山野，但心却不忘山外之美，不忘亲情、友情和爱情，写下了许多艺术风格独特，情景交融的诗篇。寒山非僧非道，非儒非俗，实乃一人尔。无独有偶，他笔下的木兰也是隐退之后的名号，从所在的木兰山、木兰树和木兰花而来。

　　三、寒山子比木兰更生不逢时，但终将与木兰一同流芳千古

　　透过诗作还能找到更多寒山的生命轨迹，他在考场失利之后，也曾想过学武戍边，以身报国，如“去家一万里，提剑击匈奴”，也曾学游侠浪迹天涯，如“出生三十年，尝游千万里。行江青草合，入塞红尘起。”最终才选择了浙江天台山。“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今日归寒山，枕流兼洗耳。”当时寒山身处八世纪初的开元盛世，既没有做官的机会，又没有仗可打，真正是报国无门，比之木兰更生不逢时。怎么办？他没有自暴自弃，而要另辟蹊径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极致，将自己的生命延长到极致。他做到了，不仅活了一百多岁，诗作更是流传了一千多年，甚至走出国门，在日本、美国也享有极高声誉。

　　《木兰辞》是幸运的，犹如寒山自己预言：“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我们知道寒山的诗大都题在竹木山石之上，不署名，但这首诗还是被时任浙江西道观察使兼御史中丞的韦元甫(公元？—771年)从民间收集到了，续录入了南朝陈代沙门智匠所编的《古今乐录》(现已亡佚)。后又被宋朝人郭茂倩收入了《乐府诗集》。韦先生近水楼台先得月，也非常喜欢这首诗，还仿作了一首《木兰诗》附后，两首都被郭氏收录，只是价值优劣悬殊，他还算不得真正的明眼人。

　　关于寒山的出生年代，学界争议也像《木兰辞》一样，从南北朝一直猜到唐朝，横跨二百多年。通过以上论述、互证，并综合前人考据，笔者认为寒山生活在公元六百多年到七百多年，亦即七世纪末到八世纪末。而《木兰辞》的写作时代则是八世纪中叶，韦元甫公元667年离开了浙江。文中“策勋十二转”也是唐朝之后才有的策勋制，自西魏时创立，到隋朝才有十一转。唐朝一转武骑尉，二转云骑尉，三转飞骑尉……十二转上柱国。木兰得十二转，是最高的勋位，可做尚书。另外，“天子”“可汗”集于一身也是唐太宗始作俑，之后延续到了唐玄宗。

　　那么，诗中的木兰又是哪朝哪代人，出生何处呢？笔者将在下一篇文章分解。

　　(汪宏华：学者，文学评论家，专注于四大名著、唐诗宋词等经典解读，代表作品有《大起底：四大名著里的本意与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