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民：一个真实场景中的瞬间童话

    手机不离手掌，这样的人，大概不得不感叹，离不开的其实是微信。可看看微信中喜感的内容太多，即使爆料新闻旧事爱恨情仇等等，也因眼睛只是盯着巴掌般的手机显屏，神情似乎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前日，朋友发来一段微信视频。如同往常，我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会儿，不想，仅仅是一会儿，心，像是被一种软物撞了黏在一起，不由地顺着画面也顺着里面的歌声听了下去。

    视频中，欧洲街头常见的场景。傍晚，暖光从店铺溢出，碎石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画面里的男主角，想象中读书人的老者形象，戴一副品质上好的眼镜，表情平静，立在街口，伴乐音回旋，轻轻地唱起歌来。倒放的礼帽摆在地上，慢慢地有行人好奇地停下脚步。歌声继续，慢慢地有人上前往礼帽里投上几枚硬币，轻轻退去,生怕自己身影扰了男中音的声波。慢慢地一个男孩牵着比自己还小的一个男孩在帽中放入了硬币后，看着老者，近距离站立了一会儿。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奇注目专心聆听。老者显然不愿人们过多去猜测他的身份。可是，看得出来，没有人真会当他是街头艺人。

    歌词是这样的——

    每当我心情低落，我的灵魂如此疲惫，

    每当麻烦接踵而来，我的内心若不堪言，

    然后，我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直到您出现陪我坐一会儿，

    有您的鼓励，所以我能攀上高山，

    有您的鼓励，所以我能横渡狂风暴雨的大海，

    当我依靠着您时，我是如此坚强，

    因为您的鼓励，让我超越了自己

    ••••••

    这样的句子，可能出现在多少年前某本书的某个章节中，是一种感怀一种励志，质朴的表白甚至显得有些老套。眼前，不是专业歌手，嗓音却好听极了。这里没有舞台上专业音响，也不是人头攒动的演场，观众不再是花钱买了票（有时还不得不故意显出目不转睛的一幅陶醉状）在音乐厅正襟危坐。微信中介绍，这位独唱的老者今年已61岁。四年前，以祖父般的年龄，获得“荷兰好声音”冠军。此刻，像是从书房中走出，他原本可以和家人一起喝着热气溢漫的下午茶，或是翻看自己感兴趣插着书签的书籍，此刻，而他却站在寒街的路口。人的禀赋就是这样，与生俱来，有时会迫使后天专业教育显出一丝尴尬。同样一首歌，情境背景发生了变化，其感染与震撼的意义便在声波中随之扩大延展。我隐约感到，在场所有人的身份年龄职业等等等等，此刻，在时空置换中都渐渐模糊了，社会角色在重新确定后的相互注目中获得了应有的尊重。

    我不愿一塌糊涂似地大谈自己如何被感动，况且，这般年龄也容不得矫情。只是瞬间觉得，这无异于一个真实场景中的童话。

    人们追逐潮流，其实，浪头已经离去，人们回首往昔，其实，岁月已成碎片。我们不得不将好奇心投向了眼前。这好奇心像是花蕊弱弱却倔强地立在花瓣中央。大千世界，因缘一旦重组，人们会发现潜藏于肌体或是意识中的能量，会如此沉甸如此巨大，连自己都不曾相信！如此，还有什么不能被自己超越？就如同这位老者歌声，让寒街中的冷风也因此有了重量，有了暖意。

    发送这段视频微信给我的这位朋友，他未必知道，我仅仅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会儿。就是这令人惊异令人着迷的“一会儿”，击散了习惯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在图像与映像构成的纷繁万象中，有时，倒是真的值得稍微留意那么一会儿。(作者徐勇民为湖北美术学院院长 )

（编辑 毛丽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