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患癌续命保安:我不怕死 怕妻儿不能好好活
和儿子掰腕子,因为肩部和腰部的疼痛,吴树梁使不上力气,赢不了儿子。但这是一天中吴树梁唯一一次露出笑容。新京报记者 卢美慧 摄
吴树梁
39岁,祖籍河南信阳,2003年开始在深圳打工,做过鞋厂工人、采购员、保安员,2012年被评为“深圳优秀保安员”并获得入户指标。2013年6月落户深圳。2012年底被确诊为肺癌晚期。
■ 对话动机
对吴树梁来说,成为“新深圳人”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医院诊断书上的“右下肺肿瘤、多发骨转移”几个字,敲碎了他对新生活的全部想象。
作为丈夫和父亲,吴树梁也没有太多时间悲伤。治病花光了全部积蓄,还欠了不少债,自己唯一可能留给妻儿的礼物是:深圳户口。
儿子已经随迁入户。妻子的户口因为相关政策的更改,要在2016年6月才能获得入户机会。
他成了“抗癌斗士”,和医生所说的“一般病人只能活3到6个月”相比,吴树梁已坚持了近30个月。虽然癌症带来的剧痛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但他提醒自己不能放弃。因为如果他在2016年6月之前离世,不仅妻子没办法入户,儿子也面临着被退回原籍的风险。
新生活只是向我招了招手
新京报:最开始是怎么知道自己得病的?
吴树梁:2012年下半年,我肩膀经常疼,去医院检查说是肩周炎,治了几个月不见好。后来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记得结果出来那天,医生把我妻子叫到一边,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后来我听见妻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就什么都明白了。
新京报:知道得病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吴树梁:我把妻子拉到一边,跟医生说我是男人我妻子也经不住什么事情,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吧。医生就告诉我,是肺癌。我追问大概还能活多久,医生说一般病人大概(能活)3到6个月。
新京报:当时你有没有情绪崩溃?
吴树梁:心里特别难受,非常大的一个打击,但妻子已经崩溃了,我就不能了。
新京报:这个病对你意味着什么?
吴树梁:我2003年到的深圳,得病之前,单位告诉我获得了落户深圳的指标,当时特别高兴,我觉得新生活在向我招手。这个病,让我觉得新生活招了一下手就消失了,所有的盼头儿都被碾碎了。
一纸户口,两种生活
新京报:为什么当时得到户口让你那样高兴?
吴树梁:别看只是一张纸,对我们农民工来说可是天上地下。刚得病时,深圳的医生建议我们去广州肿瘤医院看病,当时各种穿刺检查七七八八的费用大概30多万,攒了半辈子的钱,一下子空了,当时如果有深圳户口,八九成的费用能省下来。
新京报:得病前对户口的事有过特别深的体会吗?
吴树梁:有,我儿子上学。为给他办学籍,前后跑了一个多月,求爷爷告奶奶,后来不行还回了趟河南老家。我儿子在深圳出生、长大,一句老家话不会讲,深圳就是他的家乡。但是不行,户口卡在那儿。
新京报:得病让你对户口的事感受更深了?
吴树梁:我是2012年年底确诊,2013年6月拿到了户口,有时候自己也琢磨,如果晚半年得这个病,那7个月就能省下20多万,那样以后对她们娘俩也是个保证。
我们街道办特别热心,想帮我办低保,我当时已经没法工作了,妻子一个月就2000多块钱,有低保的话我们一家三口每人1300块,一个月就有3900块,太重要了。
但低保要求一家三口都得是深圳户口,街道的人也有心无力。
新京报:当时你是租房住的?
吴树梁:房东知道我得病,怕自己的房子里死人,想方设法赶我们走,妻子瘦得跟竹竿一样,折腾了一个月,才找了个不太理想的地方住,特别狼狈。如果一家三口都是深圳户口,就能申请廉租房,但妻子的户口卡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