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社科院院长看感冒遭遇大处方引发医改讨论和反思

    新华网武汉３月３１日电（记者 方政军）湖北省社会科学院院长宋亚平新近看了一次感冒，被消费１２００元后他暗查发现药价涨了18倍。此事经媒体曝光，再次让“看病贵”在江城武汉各界引起共鸣和热议。对此，《人民日报》、荆楚网跟踪点评，湖北省政府四位参事和物价部门的专家及医学界人士纷纷剖析和谏言，对解决公立医院药价虚高问题提出分析与建议。

    １９５７年出生的宋亚平原是湖北省咸宁市咸安区委书记，１２年前曾是“中国改革开放３０年３０名农村人物”之一。日前他回忆看病经历时气愤地告诉新华社记者，这次感冒花费却让他感到太离谱了，病情本来开始并不严重，只是流鼻涕，而医生不问三七二十一，二话不说就开起大处方，先是要求输液，后是让按时吃药，也不管别人能否承担可否报销。宋亚平于是起了调查之心，不料他一层层打电话却问不出药品的实际价格，只好通过海南省海口市的朋友，私下打探到生产注射用“头孢曲松钠”、“他唑巴坦钠”的厂家的药品出厂价，结果得知：每支不到10元，而医院的售价是192元，而且属于医保目录药品范围外的自费药品，这让他惊讶不已。

    他感慨道：“药品在暗箱中不断加价，确实触目惊心。但政府部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改革这么多年，究竟是管理上的利益还是猫鼠之间的利益呢？至少是改革层面的体制、机制却没得到有效解决。”

    宋亚平认为，药品在流通过程中层层加价，最后涨了十几倍的结果，只能是药贩和不良医生受益，让患者和政府吃亏。自己所在的单位已深受其苦，每年巨大的医药费缺口让他非常发愁。“我很愿意跟有意愿的单位合作，对这些环节进行研究调查，找出其中的问题，为政府的下一步改革提供参考意见。”

    全国道德模范、武汉汉口医院小处方医生王争艳说，医生是治病的，不是医药代表，不是检查仪器的利润，小处方同样能使医疗机构获得良好生存，医疗体制改革的成败关键在人。她说，能用最少的钱治好病才是好医生，高一点、贵一点的药，我下不了手，一般性感冒有的几十元、最多二、三百元甚至民间偏方就可以治好，对患者不能随便就输液。

    湖北省物价局价格监督与反垄断分局副局长陈仿文评论；“医生开大处方，虽然不违纪，但是严重违德，同时也可能暴露了政府部门该支付给医院的公益事业费用可能没有到位。”

    “药价虚高是一个全国性的共性问题，不仅影响着各级政府的亲民形象，更重要的是损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究其根源，是医改过程中某些制度的设置出现了问题。”湖北省政府参事刘汉卿、邵则遂、雷爱民、李新水纷纷就公立医院药价虚高问题进行剖析并提出建议。

    他们认为，公立医院药价高于市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现象普遍存在。廉价药、民族药、有效药在医院已基本消失。医生收受药品回扣、大处方、滥用药而导致的医患矛盾频发等一系列严重问题愈演愈烈，应进行彻底的改革。

    以原湖北省药监局副局长刘汉卿为首的几位专家在调查后一致认为，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加成率管制、不准二次议价所导致的问题严重。所谓的“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加成率管制、不准二次议价”三项政策出台的初衷是好的，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具体如下：

    一是公立医院药价虚高，导致医药购销腐败问题严重。“三项政策”的执行，违背了药品购销的市场基本规律，失去市场竞争机制，让医院采购药品价格越高获利越多，倒逼药品生产经营企业不得不采用隐性违法的“高定价、大回扣”竞争模式。即谁的药品回扣空间大，谁的药价就高，谁的药品就卖得好，否则将面临淘汰或屏蔽。给医生回扣成为唯一有效的销售手段。为了企业的利益，药品生产企业必须雇佣大批医药代表（推销员，老百姓叫“药虫子”）采用各种手段引诱医生开药，导致公立医院医生拿药品回扣成为普遍现象。在回扣利益的刺激下医生开大处方、开高价药，医院的药品销量猛增，药品收入绝对值越来越高，三甲以上医院有的药品收入占总收入60%以上，医院成了最大的药品零售市场，医生成了卖药的“商人”。在虚高药价下的利益面前，院长对医生拿药品回扣视而不见，导致医院内部对药品回扣的监督机制完全失灵。当药价虚高十倍乃至几十倍受到质疑时，院长们都说这是省级集中招标确定的价格，与医院无关，让政府背了一个天大的“黑锅”。

    湖北省政协视察团前不久在黄石市两个医院调研华北制药生产的400U青霉素，发现民营性质的爱康医院自行采购价1.33元/支，售给病人1.80元/支。而执行省级招标采购的公立医院黄石市中心医院招标采购价2.35元/支，售给病人2.70元/支。同品种同剂型不同体制的公立医院采购价高出56%，售给病人高出66%。视察团认为这些不是个别问题，而是全国的共性问题，其实质是政策问题。

    二是在药品回扣刺激下公立医院药物滥用，过度治疗、不当治疗严重损害了人民群众的身心健康。

    三是“三项政策”给一些不法分子提供了犯罪的土壤。三项政策的实施，游离了市场规律的范畴，也就缺乏了市场竞争机制的制约，给一些不法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

    新华社记者日前也对湖北省部分民营医院调查核实，发现象武汉亚洲心脏病医院等民营医院没有参加招投标，执行的是自主采购药品、基本没有发现医生拿回扣的现象，药价普遍低于公立医院，且医生的服务态度良好，开药规范。更为重要是，三项政策下公立医院采购价格越高，医生的回扣率就越高，回扣比例平均占到药品中标价的35%，上述政策倒逼公立医院既有“明补”（顺加15%）、又有“暗补”（回扣），且“暗补”比例更高（35%）。这种“暗补”刺激医生大处方、滥用药，让患者不仅多花了钱还饱受药害之苦，甚至丢了性命。

    针对问题改革，湖北省政府刘汉卿、邵则遂、雷爱民、李新水四位参事对解决药品价格虚高提出几点建议；首先是取消省级药品集中招标采购政策，归还公立医院在网上公开采购药品权，像零售药店一样赋予自主权。让政府管不好的事情，回归到市场竞争中去。

    其次是全国统一药品剂型规格，政府按剂量标准只管药品最高零售限价。由国家药监局牵头，组织药学、医疗、物价专家对全国几千个常用药逐个进行制定统一的剂型、剂量标准，并按其实际剂量成本、工艺、流程的投入进行成本测算，并考虑生产企业的合法利润，进行逐个品种的定价。

    再次是取消药品加成率管制（顺价加价15%）、不准二次议价的政策，允许医院低价购进药品，获取购销差价，让医院有动力底价采购药品，底价采购就没有回扣空间，没有回扣就没有药物滥用等一系列严重问题。还医院院长管医院、管医生的权利，引入竞争机制。

    最后，要求药品生产企业在药品最小包装盒上标明国家统一制定的最高零售价，无论是进口药、合资药、国产药，一视同仁，并同时普及条形码，明码实价。让老百姓吃上放心药、廉价药，让药价见阳光，像书店的每本书一样注明定价，让患者有知情权。

全国道德模范、武汉汉口医院小处方医生王争艳(左)接受新华社高级记者方政军博士采访。

    （责任编辑 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