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暑期拍纪录片 与流浪汉同吃同睡半个月
“这个夏天,我抱怨过空调冷气不够,饭菜食之无味,衣服款式老气,生活单调无趣。现在,我嘲笑当初自己的无病呻吟。因为我见到了一群人,他们于腐臭的天桥下避暑,有的还身着冬季发了黑的棉袄……”
这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大三学生吉源,写在暑假日志上的一段话。他用半个月的时间,辗转郑州和武汉,与流浪汉同吃同住,拍摄一部反映流浪者生活的纪录片。他说,这次体验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幸福。
利用暑期拍流浪汉纪录片
昨日,雨后的暑假校园,显得格外清净甚至有些冷清。吉源独自坐在一家饮品店里,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5元钱。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素材。
吉源,21岁,河南郑州人,就读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影像专业。
“3个瓶子1毛钱,5块钱,得捡150个瓶子,一天都不一定能捡得到!”吉源手握奶茶,略带自嘲的口气说,几天前,他还在武昌火车站附近,四处捡别人喝完的饮料瓶,换来钱后买饭吃。
吉源介绍,7月中旬,学校放暑假。他和几个同专业的同学们一起,商量着在暑假拍一部纪录片,他们成立了一支“走进边缘人小分队”,共6人,其中4名女生,吉源任队长。一次坐公交时,他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低头掏出了两元钱,想挤上车。周围的人有些嫌弃,男子抬头望向众人的眼神,让吉源至今难忘。他决定,纪录片的主角,就是流浪汉。
确定主题后,吉源回到郑州家里,呆了十来天,写了详细计划。他想,要完全走进流浪者的生活,必须与他们朝夕相处。吉源家境不错,父亲经营生意,母亲全职在家带10岁的弟弟,他从小就没吃过苦。出去体验生活,他最初并未告诉父母。
打地铺最初几晚难以入眠
8月1日,吉源来到郑州火车站。一整天里,他尝试着与流浪者们搭讪,但人家一听他说自己是大学生,抵触情绪就流露出来。刚开始他很想不通,有些委屈。直到一个大叔告诉他:“我们又没文化,你一个大学生跑过来,耍我们玩啊!”
当晚,吉源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对流浪者称自己是火车站的一名志愿者,外地人,刚来工作,负责在这一带帮忙打杂,月薪一千元。站前广场上,打地铺的男子阿华笑他,“你才赚一千块钱啊,比我还少,我一个月还能赚一千五呢。”二人很快聊开了。
在阿华的指引下,吉源到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张硬纸板,说是打地铺睡着方便。“我买了两张,他们都说我好奢华。”他说,一张纸板一块钱,流浪者们多是一人一张,他担心睡得不舒服,特意多买了一张。
可他没料到的是,一夜无眠。
广场上,一百多人席地而眠。除了流浪者,更多的是准备次日赶火车的农民工们。广播声、汽车声、呼噜声……深夜里,这些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吉源失眠了。水泥地面太硬,透过纸板,他还能感受到白天太阳炙烤的热度。他翻来覆去,一旁的阿华告诉他,习惯了就好了,“才赚一千块钱工资,你还想睡宾馆啊!”终于等来了天亮。
吉源说,在郑州火车站,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打地铺可以睡着了。最初的3天里,他彻夜难眠。慢慢地,广播声似乎变成了催眠曲,每次躺下后,他都可以做到一夜安眠到天亮。
排队领快餐店处理的食物
8月7日,吉源离开郑州火车站,前往武汉。
在武昌火车站,他认识了彪哥,一名在武汉流浪了20多年的东北人。彪哥75岁,住在天桥下。最初,吉源喊他“大爷”,聊着聊着,称呼变成了“大叔”,最后,就直接喊“大哥”了。
吉源说,许多流浪者称彪哥为“丐帮帮主”或是“洪七公”。大伙捡来的饮料瓶和废品,都卖给彪哥,彪哥再统一拿去废品站换钱。后来,吉源身上的钱花完了,也开始捡废品换钱。
吉源坦承,要他跟流浪者一样,去捡垃圾桶里的食物,他做不到。但是,排队领取快餐店不要的食物,他倒是很乐意。
在武昌火车站,有快餐店会将超过贩卖时间的炸鸡、汉堡、薯条等食物,分发给流浪者们。这个时候,大伙会排起长长的队伍,吉源也在其中。每次排上半个小时,就差不多可以轮到。他觉得,这些跟平时自己吃的快餐,味道上并无太大差别。“平时自己买时,总是点得多多的,吃不完也不觉得有什么。”吉源称,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真是浪费。
有时候,彪哥会带吉源下馆子。彪哥的生活,并不像一般流浪者一样凄苦。接触后他才知道,彪哥虽然没有存款,但他每个月靠卖废品收入近七千元,这让他大吃一惊。
彪哥告诉吉源,生活就应该尽兴,想吃吃,想喝喝,千万别苛责自己。这点,吉源虽然不是完全认同,但从彪哥身上,吉源看到了一份洒脱。
写流浪日志希望感染更多人
8日到15日,吉源在武昌火车站呆了一周。算上郑州的,他一共结识了近30名流浪者。结束了半个月的体验,他回到了学校,洗完澡后,他感觉到了重生。
昨日,楚天都市报记者陪同吉源,回到了他流浪一周的武昌火车站。流浪者们像见到兄弟般,都围了上来,相谈甚欢。
他告诉记者,流浪者中,有的挺可怜,有的也确实有可恨之处。在郑州火车站,吉源出于同情,帮助一名年轻的流浪汉,有时面对其借钱的要求,吉源一一满足。虽说每次金额都不大,几元钱到几十元钱不等。但吉源发现,他借钱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去网吧上网,钱花光了,就又回到广场上躺着。次数多了,吉源察觉到了,就不再借钱给他。吉源说,对于不值得的人,就应该果断拒绝。
半个月的流浪生活,让吉源感受到世间百态,也知道这些生活在城市边缘的人们,是多么的不易。
吉源的体验中,八成有录音和照片留底,部分在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后,还会录制交谈视频。他说,这些都是纪录片的素材,虽然不知道最终是否能剪辑成片,但对他来说,都是宝贵的经历。为此,他写下了一万五千字的日志,希望能感染更多人,特别是年轻人,应该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对话
体验流浪最大感受
不能再身在福中不知福
记者:体验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吉源:最大的困难,应该是流浪者的排斥吧。所有的接触对象,在一定程度上都知道我有“记录”他们的倾向,拿出手机拍照、录像之类。不过烈日下,我经常跟着流浪者几个小时,默默地看着,大多数人也都接受我。比较遗憾的是,他们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排斥镜头,所以我大多只能打开录音笔,因而没有高质量的纪实画面。
记者:与流浪者接触半个月,对这个群体,你有怎样的感受?
吉源:刚开始,我想从物质上帮助他们,但很快发现这根本没用,钱花完了,他们依旧如此。他们主要是精神匮乏,没什么目标,逃避现实。以后有时间,我还会与他们接触,多从精神层面帮助他们。但是具体怎样去帮,我还在思考。
记者:通过这段经历,你对生活有没有一些反思呢?
吉源:觉得之前的生活,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父母每个月给我生活费,我完全没体会到他们赚钱也不容易。想想捡瓶子的经历,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和流浪者在一起,有时会突然很想家。
记者:如果有一天你自己突然陷入那般境地,会怎么办?
吉源:我觉得,这个社会还是充满爱的,这个社会还是有好心人,会有社会救济。但是,最深的感受是,天助者自助。只要不怕吃苦,有精神追求,过正常人的生活还是有把握的,何况,我还接受了大学教育(笑),现在,我也更加明白,有一技傍身是多么重要。
链接
武汉市救助站:
流浪者可申请救助
武汉市救助站相关负责人表示,过去一年,武汉市救助站共救助了2万多人。只要是生活有困难的人,都可以接受临时救助。但一般来说,临时救助的时间只有10天。除非出现一些特殊情况,如被救助者生病、实在找不到家等。
但工作中,救助人员发现,有些流浪者并不愿意接受救助。这部分人,有的是职业乞讨者,有的是喜欢自由。对这部分群体,救助站会不定期进行慰问,夏季送清凉,冬季送温暖。流浪者若愿意,随时可以申请救助。 (编辑:丁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