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晚报】我的大学师长

10.09.2014  12:15

28年前,我考上了武汉大学中文系的作家班。

武汉大学风景优美,但因为坐落在珞珈山上,到处是坡道。报到的那两天,办各种手续,领包括小板凳在内的各种生活用品,我和室友冒着大太阳在校园的山路上跑得几近中暑。室友是女汉子,在邮局里径自拔下一位男士胸袋里的钢笔填存单,那人抱臂微笑,听之任之。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西方音乐欣赏》课的老师。该老师有节课恰好排在圣诞节,他把阶梯教室的窗帘全部拉上,点燃一大片蜡烛,然后抱臂倚在墙上,让我们自己听音响里播放的音乐,一首接着一首,烛影摇曳,整节课他只说了一句话:“下课。

我那位女汉子室友是学习委员,她领了一大捆教材回宿舍,半道上劫持了一辆自行车,对方乖乖地推着这辆车在山路上挥汗如雨,一直送到目的地,还扛上6楼,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的副班主任,国内很有点名气的文学评论家。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在宿舍里违规使用电炉自行开伙,一直是这位副班主任为我们提供购粮本。

教《古代文论》的老夫子一口难懂的湖南话,刚正不阿,极其在意学生的翘课率。班上的同学习惯熬夜写作,早晨会从被窝里伸出蓬乱的脑袋,对敲门的班干部说:“请代向老师问好。”可是逢到老夫子开课,每每勉为其难捧场,因为怕他不给学分。班上有位拿过全国短篇小说奖的美女正与一位法国外教恋爱,她拒绝去上课,对学习委员说:“老夫子要是点名,你就说我感冒了。

老夫子的课连上四节,课间休息时,一帮试图顺利谋到学分的学生簇拥着老夫子在梅园里散步,只见美女在山道上袅袅婷婷走来,怀里抱着将要去邮局发出的邮件。美女扬起芊芊玉指,朝老夫子做了个手势,老夫子面露微笑,回了一个相似的手势。事后学习委员朝美女发飙:“偏选这个时候跑出来也就罢了,还做什么手势!你那是感冒吗?”美女笑道:“我那个手势的意思就是感冒啊。

教我们《中西比较美学》的老师后来是名扬四海了,可是当年他来南京出差,我去车站接站,他居然夹着一只巨长的扁纸箱,那是他在前一站我们那个学习委员处领受的任务——捎一件她送我的裙摆式羊绒长大衣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箱交给我,长松一口气,说:“总算完成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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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扬子晚报》2014年9月10日  本网编辑:吴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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