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为抗击非典而献身的38只猴子树“慰灵碑”
为抗击非典而献身,它们是38个“无名英雄”
武大校园立着一块“猴碑”
记者 王震 通讯员 曾文晖
也许很多市民都不知道,在武汉大学动物实验中心的动物实验楼左侧的空地上,耸立着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碑,这块被命名为“慰灵碑”的石碑正面刻着一行大字:“献给为人类健康而献身的实验动物”,背面的碑文里有这样一段文字:“慰藉首批为研究抗SARS病毒疫苗、药物献身的38只恒河猴”。
那么,这块“猴碑”是什么来历,背后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呢?
16吨重的花岗岩
来自神农架
1月18日,武汉晚报记者走进武汉大学医学院大门,穿过几条小路,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小院,院门口挂着两块牌子:武汉大学动物实验中心、ABSL-Ⅲ实验室(简称A3实验室)。
那块“猴碑”就安放在小院里一栋灰色小楼旁。中心副主任李湘东说,每逢清明节或赶上做完实验,医学院的学生们都会自发地来此献花。
风雨侵蚀,原本金色的碑文已变得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此重16吨花岗岩巨石,受天真地秀,纳日精月华,于神农架南麓山涧中沉睡万年之久,经采做碑。”
李湘东回忆说,2003年5月,这个动物实验中心刚建成,正赶上我国科学家争分夺秒地展开SARS疫苗研制实验,急需足够大的生物安全防护三级动物实验室。全国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挥部科技攻关组一眼相中了这个实验室,决定把新研制的“人用SARS病毒灭活疫苗”的猴体实验放到这里进行,18只猴子为此献身。后来还完成了抗SARS病毒多肽药物的动物实验,又有20只猴子献身。
2004年4月28日,以这38只猴子为纪念对象的“猴碑”落户动物实验中心。时任中心主任孙理华教授现在已退休了,谈起这件事,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对生命的敬重情怀:“我们在医学方面取得的每一个进展,都与实验动物分不开。把动物列入道德关怀的范围,这是社会的进步,体现出人类的爱心和对生命的珍惜。”他说,当初选择从神农架采石,是考虑到神农架是猴子的天堂。
实验为什么会选用恒河猴?李湘东的回答是,恒河猴别名猕猴、黄猴,是我国常见的一种猴类,因为适应性强,容易驯养繁殖,关键是生理上与人类比较接近,是医学研究中比较理想的实验动物。按照要求,实验动物必须是人工培育的,遗传背景清楚,所携带的微生物和寄生虫要得到有效控制。
一次简单的注射
曾令人高度紧张
2003年10月13日晚,来自四川养殖基地的18只恒河猴运抵动物实验中心。此前,从武大医学院各部门挑选的23名专家和骨干提前住进了隔离区。实验人员按低、中、高3种剂量,先给猴子注射了SARS疫苗。
为了做SARS疫苗评价实验,接下来给这些猴子接种SARS病毒,即攻毒。这是一次非常关键的实验。时任主管实验师王勇对此记忆犹新。
那年11月5日,是给猴子攻毒的日子。内衣、隔离服、防护服、三层手套、二层口罩、一次性隔离服、防护眼镜、呼吸面罩、深筒雨靴……实验人员全副武装进入A3实验室。上午11点,装有 SARS病毒的一个铝合金盒子抵达实验室,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与SARS病毒如此近距离接触。
王勇和实验员鲜巧阳一起给猴子攻毒。平常很简单的注射,此时变得很复杂,一是因为猴子不会配合注射,二是因为操作空间狭小,实验人员必须将手从猴笼有机玻璃门上的两个小圆窗口伸进去,才能进行注射。
王勇先关闭负压柜的送风,把排风开到最大,再打开挡板按钮,把猴子挤压到靠近窗口的地方,让它无法挣扎,王勇顺利地完成了麻醉。
随后,鲜巧阳从铝合金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注射器,注射器里装的就是SARS病毒,他先把注射针头上的套子取下,然后针尖朝上高举注射器,以防闪失。
交接注射器时,鲜巧阳按王勇能顺手拿到的角度,把注射器递给他,两人的目光一直盯着针尖。王勇一只手触摸猴子的气管,在找准位置后,另一只手注入SARS病毒。当天下午5点,所有猴子攻毒完毕。走出实验室,他们才发现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
王勇现在是A3实验室的生物安全负责人。他说:“实验人员在里面的每一个操作,都要接受生物安全委员会的风险评估。”
一场惊险的智斗
成就“排弹专家”
王勇还饶有兴致地讲述了一次智斗“毒猴”的经历。
2003年的一天,一只被攻毒的猴子竟然把笼子的电源线拉断了,导致电动挡板不能工作。王勇和鲜巧阳奉命前去排除故障,他们从外面伸进去一根长长的狗夹,狗夹类似火钳,可以套住猴子的脖子,将其固定但又不会伤害它。可是,这只猴子很聪明,它竟一把抓住狗夹,一刻也不放松。
在中央监控室看到这一幕,总指挥孙理华教授的心悬了起来,他担心实验人员被猴所伤。
两位勇士灵机一动,一人在后面用一根长棍子推挡板,把猴子往前挤,另一个人在前面,瞅准机会一把抓住猴子的两只前肢,后面人再赶到前面给猴子注射麻醉剂,接着两人赶紧连接电线。意外变故被排除了,他俩因此被大家戏称为“排弹专家”。
“猴子的上肢比人要细些,力量大概只相当于十来岁的孩子,最要防的是它的牙齿。”鲜巧阳告诉记者。
猴子一旦被选中做实验
意味着走向牺牲
SARS的阴霾消散后,武大动物实验中心把重点放在动物实验平台服务和科研工作上。
2010年武大引进国家“千人计划”特聘专家霍文哲教授担任中心主任,他具有20多年在美国从事天然免疫和病毒感染(艾滋病及丙型肝炎病毒)的研究工作经历。经过4年的努力,他带领团队建立了适合艾滋和结核病研究的猴子模型,并利用这些模型开展了抗艾滋和结核疫苗和药物的研发、评估工作,受到国内外同行的高度关注。
“十多年来,猴子一直在配合我们与威胁人类的多种高致病性病毒作斗争,所以我们更应该善待它们。”李湘东说,中心有一整套国际认可的动物福利管理办法,有专人照料实验动物的饮食起居,还要定期给它们做体检。比如,猴子的一日三餐,含有40多种营养成分的主食饲料和各种水果都不能少;担心猴子单独生活会寂寞,还专门为它们配备了塑料球等玩具,并定时播放音乐和视频。她说,《动物世界》是猴子们最喜欢看的节目。
鲜巧阳现在已经是中心的兽医主管,但他的习惯却没有变,每周都要查看实验动物的生活状况,哪只猴子吃得多,哪只猴子有抑郁,要记下来做分析。
1月18日中午,经过特别批准,在鲜巧阳的陪同下,武汉晚报记者进入位于动物实验楼第一层的饲养区,虽然不像在第三层实验区里需要全副武装,但仍然穿戴上了一次性防护衣、鞋套、帽子、手套,防护面罩。
在一间很干净的房间里,七八只猴子被单独装在大笼子里,笼子里挂着镜子和塑料球供它们玩耍。突然,一只猴子冲到记者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并用上肢拼命摇晃笼杆,把记者吓了一跳,鲜巧阳在一旁解释:“它是因为见到生人,表现出攻击性。”
猴子一旦被选中去做实验,就意味着走向牺牲。李湘东说:“这时,我们要充分论证实验方案,把使用动物的数量降到最少。”如果实验动物达到需要实施“安乐死”的标准,即使实验目的未达到,也要提前实施,以缩短动物承受痛苦的时间,这叫“仁慈终点”。她还透露,所有接受实验后的猴子尸体,都会在实验室经过专门的灭菌程序后交专业公司集中处理。 (编辑:裴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