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完美女生， 因为这世界并不完美
今天我们要谈论的，不仅是性侵事件本身，也不仅是性教育的缺失。我们不用将矛头对准那个补习教师——那个禽兽已是千夫所指，也不应对准教育失当的林家父母——他们肯定懊悔过。我们要反思的，是滋生这一事件的土壤，我们要反省的，是我们自身是否也是这土壤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成年后，依然要考虑家长的面子问题。家长们在聊起孩子时，好像在聊一件私有财产，在哪儿上学，在哪儿工作、年薪多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炫耀与攀比，如果当场被比下去，心下是多少会有些黯然的。因此，身为孩子，心中最大的恐惧，就是让父母丢脸。而当我们成长为父母，又会再一次复制这样的场景，特别是当孩子做出蠢事时，我们会感觉无比丢脸，感到无比地愤怒和焦虑。
家长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完美小孩，为此他们制定了各种苛刻的标准。而在严苛管教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受到不公正对待时，往往会选择自责自省而不是据理力争。我们是否可以回想一下，凡是有冲劲、敢出外闯荡的孩子，都不是严苛管教的家庭生长出来的；我们还发现，在与人发生矛盾时，温和内敛的孩子往往会败下阵来。因为没有受过束缚的灵魂更加无所顾忌地“有所为”，而讲求节制的灵魂总是提醒自己，要“有所不为”。
“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这样的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事实是：那些所谓“坏女孩”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好女孩往往承受不起，因为她无法做出与自己所受的家教以及文化信仰相背离的行为。偶尔的行为失宜，会让她们失去对自我的认同，从而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
“说一套，做一套。”这句话我们是不是很熟悉？身边的人与事都在告诉我们，能说出动听言辞的人，未必是行事端正的人。那些下马的贪官，在侃侃而谈的时候，是多么义正言辞、大公无私啊。而那些写出优美文章的儒雅文人，如胡兰成、如……却都有过龌蹉的行事，这让深信“言为心声”的文艺女生们深感困惑。正因为他们博学而多才，他们才能自成体系，甚至构成一个强大的思想体系来为自己的恶行披上完美的外衣。面对这披着优美文辞外衣的恶狼，面对“人性之恶”，那些相信“人性本善”、“言为心声”的女孩们一触即败、溃不成军。
有着坚定文学信仰的女孩们不为恶，却也无力与这样的恶抗争，因为她们还不太了解恶。她们也曾试着挣扎，如：林奕含在婚礼上披露自己的精神病史，这是她向传统、向世俗眼光挑战，正视自我迈出的勇敢一步，却被父母视为丢脸。这场战斗，她没有同盟军，孤身奋战只能让她更加绝望与撕裂。
林奕含不是没有想过报复那个禽兽教师，但她也深为有这样的报复念头而羞耻，因为这样的自己是与她一直接受的教育与文化信仰相背离的。
文学不仅仅弘扬真善美，也应该书写人性之恶。文学不是浪漫主义、不是风花雪月，文学要展现的，是完整而丰富的人生，是人的心灵对整个社会的感知。
一味地鼓吹真善美，一味地风花雪月，只会让我们离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从而失去与现实的恶对抗的能力。
而作为父母，关心子女的学业固然重要，但同样重要的是要告诉他们学会面对世界的恶，以及宽容他们在成长之路上可能犯下的错。
给女孩们的书单
作为一名长年给孩子讲故事的儿童广播节目主持人，我经常听到小女生说最喜欢“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嗯，我知道你们喜欢，但我早已不愿意讲这样的谎言。是的，我称它们为谎言，是因为它们经不起推敲，大多荒谬可笑。亲爱的女孩，如果你们知道《睡美人》故事的原版，不是公主被王子吻醒，而是王子趁公主熟睡将她强暴，导致她在睡梦中生下两个孩子，然后扬长而去，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要做公主的美梦。
嗯，作为女生，我们曾无数次想象自己是那个童话里、言情小说里温柔善良纯洁美好的女子，我们等待着那个无所不能的“白马王子”或“盖世英雄”来拯救，从此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我们也都在现实生活中失望至极，根本没有什么白马王子，这世界有猥琐男奇葩男也有平庸男憨厚男，可就是没有什么王子。
那么，没有童话里高贵完美的王子，也没有拯救世界的盖世英雄，你等来的却披着完美外衣的禽兽，这个真实的世界就不值得爱不值得期待了吗？恰恰相反，这世界恶的存在，是为了衬托善的美好。你必须接受这世界的不完美，接受自身的不完美，不沉溺过往，不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才能发现这世界的美。你当然要读书，但你不能尽信书，你不能只读书，你还要大胆走出个人狭小的天地，接触并接纳真实的社会。
亲爱的女孩们，我希望有一天，那个说爱你的男子，不是因为你温柔美貌、聪慧可人或是贤淑稳重，勤俭持家，不是将你与他人反复比较权衡（倘若你想嫁入豪门，这样的被选择是不可避免的），而是爱你自由而独特的灵魂，那我要恭喜你，这才是对的人，那个真正懂得爱与尊重的“王子”，可能贫穷得一名不文，但只要懂得尊重与欣赏你的灵魂，你们就有机会拥有整个幸福的王国。
撇开格林童话，我更愿意推荐孩子们来读瑞典女作家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相较与文中的乖孩子汤米和安妮卡，长袜子皮皮简直是缺乏教养的典型代表。这个火红头发、力大无穷、好开玩笑、喜欢冒险的小女孩有着穿一只黑袜子、一只棕袜子的奇怪嗜好，她九岁就失去了双亲，独自一人的生活自然是杂乱无章，处理家务的方式更是匪夷所思，可她却以自己的方式自由快乐地生长，任何人都拿这个脏兮兮、邋邋遢遢却又力大无比的小女孩毫无办法。汤米和安妮卡喜欢长袜子皮皮，因为皮皮才是他们心中想成为的那个自己，而这个真正的自己是绝不会被严格的家长允许和接纳的。连作者林格伦都说：“有时连我自己都会被皮皮的所为震惊，我还记得在寄给那个出版商的信中我最后这样写道：‘我寄给您这个手稿，希望您不会为此打电话给社工。’”
我还想推荐《我是女生，我叫巴黎》这本书。一个名叫巴黎的普通女孩，和其他小女孩一样善良、无知、任性、虚荣，她想要长大，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直到她遇到了一位诺森太太，从此打开了一扇真实世界的窗子，让她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勇气，应该怎样用自己的眼睛来看待这个真实的世界，怎样学会相处，学会宽容，学会爱。
还有一本看似重口味的《倩达的秘密》。16岁女孩倩达和妈妈相依为命，共同支撑着命运多舛的家庭。她成绩优秀，怀揣美好的留学梦，母女俩的生活虽然贫寒却也温馨。可倩达与母亲都没有预料到，一场灭顶之灾已悄悄逼近。不幸染上艾滋病的妈妈、对她持续性骚扰的继父，唯一的好友患上艾滋、自己也随时可能被检测出这种可怕的疾病……同样是16岁的花季，女孩倩达遭遇的比林奕含惨烈百倍，但故事最后的结局，主人公没有发疯也没有选择自杀，她顽强地面对重重困境，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最终获得新生。面对深重的苦难，主人公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强大的生命力，这样的书读起来虽然沉重，却能给人以希望与力量。
我曾经写过一个《镜子里的公主》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平凡的女生想做一个完美的公主，却被镜子里的公主引诱出了一个邪恶的自己，最后砸碎了镜子，做回真实自己的故事。我刚刚完成的一部书稿《时间女王》，也是讲述一个平凡而不自信的女孩如何历经重重劫难，寻找自我的故事。
成长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亲爱的女孩们，我希望你们别做完美女生，别做王子与公主的美梦，你们首先要做的，是学会如何在这不完美的世上生存。我们要相信文学，更要相信自己，从文学中汲取力量，在这艰难的人世中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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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姐姐
武汉青少广播FM93.6《新月读书会》栏目主持人，2017“阅读改变中国”年度点灯人，曾获得中国播音主持最高奖金话筒奖，创作的儿童小说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的百种优秀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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