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汪峰的一曲《春天里》唱出了人们对时光流逝、人生暮年的惆怅和感伤。
当我们老去，我们会在哪里？养老，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也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问题。
湖北省是人口大省，60岁以上人口已达889万余人，占总人口的15.4%。
不久前，省卫生计生委党组书记杨有旺一行，深入武汉市江汉区常青街道、民权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康复养老院实地调研时说：“随着人口老龄化，养老问题成为当前不可回避的社会问题，越来越多的养老机构也担负起让老年群体老有所依的重任。然而，养老院看不了病，医院养不了老，双重矛盾多年来困扰着老人及其家属。为破解这一难题，省卫生计生委协调民政部门，在全省基层医疗机构开展了医养融合试点，将养老与医疗相结合，解决老人的养老及就医问题。省卫生计生委迈出了可喜一步。”
“医+养”让老年人老有所医
所谓“医养融合”，就是将老年人健康医疗服务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以区别传统的单纯为老年人提供基本生活需求的养老服务，既包括传统的生活护理服务、精神心理服务、老年文化服务，更包括医疗康复保健服务，具体有医疗服务、健康咨询服务、健康检查服务、疾病诊治和护理服务、大病康复服务以及临终关怀服务等。
那么，作为医养结合主角的老人们，他们的感受到底如何？
近日，记者来到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爱心护理院，探访解读这里的“医养融合”新型养老服务模式。
“担心健康、担心病时没人照顾，也使得很多老人固执地把医院当家，长期占用医疗资源。”爱心护理院院长、副主任医师李俊峰说。为此，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率先在全省、全市先行试点。
李俊峰介绍说：“这里占地80余亩，建筑面积41451平方米，设置床位1200张，总投资1.5亿元人民币，可容纳2000多名老年人入住，为各类休养老人提供生活照料、医疗护理、康复保健、娱乐、心理治疗、临终关怀等服务。”
护理部主任肖显清告诉记者：护理院将秉承孝感文化的优良传统，以“帮天下儿女尽孝，替世上父母解难，为党和政府分忧”为宗旨，以倾力打造爱心、耐心、细心、放心、舒心的服务为内容，以专注奉献养老事业为服务理念，依托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雄厚的医护团队，集医疗、护理、养老、康复、临终关怀于一体，实现全程无缝对接，缔造养老新模式。
居能安身又病可医治，成为孝感市计生家庭老人及其子女的最大愿望。
当记者来到康复保健护理室，正好与83岁的何定辉老人的大女儿、女婿相遇，其女听说是记者来访，高兴地一把握住记者的手介绍说：“我在省广电总台，老公在中央媒体工作，这所护理医院在建时，我和老公来看了3次，天天盼基建早点完工，我的父亲好早点住进来。我和老公要马上赶回武汉。”然后对站在身旁的妹妹何文华说：“你好好地把我们家的故事给这位记者讲呀。”说完，急匆匆地上了车。
何文华是何定辉老人留在身边的小女儿。谈起父亲的病，她泣不成声……
那是3年前，80岁的父亲中风，77岁的母亲在市人民医院照顾。3个月后，母亲也中风了，她只有把未康复的父亲接回家，请保姆在家护理，母亲住在医院里。
“家里请的保姆又不会护理病人，最长的保姆做到一个月，短的一天就离开了。我的父亲只有再次住进医院，我把母亲送进了孝感市一家私立养老院，每天两地奔波。”
记者问：“为什么不都在医院住？”
“如果俩人都住医院，家里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床位也不够。私立医院由于没有医疗条件，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有一天早上母亲走了……”何文华泪流满面，“我想让我的父亲在人生最后一段过得轻松些，这所护理院一开业，我父亲就住进来了。你看，护士把我的父亲推进来了，在这里7个月来，他康复得很好，现在能坐轮椅了。每天上午，护士都要把他推到健身室去做操。”
王梦，是负责何定辉老人生活起居和康复的护士，孝感市职业学院护理专业毕业，今年24岁。
王梦告诉记者：母亲生下她时，父亲梦见女儿是一个医生，所以给她起名王梦，她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护士。
“爷爷，你坐好呀，现在是喝水的时间，来，我喂你喝。”王梦一边照顾老人一边介绍，“何爷爷来护理院时，瘫在床上，我定时给他翻身、喂饭。大便解不出来，我就用手在肛门抠，用热毛巾给他擦身。”
何文华插话：“王梦护士为我父亲做的事，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没能做到，使我特感动！”
“我做的这些，是一个护士应该做的，我把他当成我的爷爷来护理。通过医生的治疗和我们的护理，现在何爷爷可以在卫生间大小便了。”
“医+养”让老人沐浴“家”的温暖
记者来到105房间。在这里养老的88岁的胡德熙、85岁的沈文华夫妇深有感触地说：“护士像亲人，比住家里还舒服！”
提起这里的护士，沈文华老太笑得合不拢嘴：“自从住进来，这些孩子们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每天一见面都是奶奶长、奶奶短地叫着，只要我走出这个门，护士姑娘就牵着我的手，感觉特温暖！”
沈老太是一位文化人，爱写日记。在他们的柜子里装着她写的6本日记，记载了这位老人暮年的回忆——“4月21日深夜12点，我的老伴鼻子痛，突然大出血，我惊呆了。医生及时来到我们房间，经诊断鼻动脉破裂喷血，要马上手术。这时三个帅哥，即男护士打电话给总部，救护车就开来了，三个帅哥一下子抬起老头就上了救护车，直接把老头送到了手术室。由于抢救及时，老头又活过来了。如果不住在这里，在家的话，我这个老太婆深夜去找谁呀？他们救了我老头一命。”
记者又来到特护室。“奶奶，乖，张开嘴，好！”午饭时间，特护室里忙碌而温馨，王丹护士正在这里帮老人喂饭。她坐在老人的床前，一边哄着，一边将饭菜喂到老人嘴里，不时地还要将碗放在一边，用餐巾纸轻轻地擦掉老人嘴角的饭粒。
护士长刘春珍介绍：“护理院的护士均为80后、90后出生的护校毕业生，经过专业培训，有较强的沟通能力。86岁的腾耀云老人，是孝感市原财贸学校校长，退休多年，就一个独生儿子在市财政部门工作。老人中风后，住进了护理院，进来时，全身不能动，也不会说话。在治疗过程中，护理是相当重要的，王丹护士等每天要给老人进行皮肤护理、口腔护理、二便护理，洗澡按摩、肢体推拿等，以起到刺激穴位、改善血液循环的目的。现在老人可以与护士沟通和交流，自己还能上卫生间。”
护理部护士长胡梅珍向记者介绍：“我们爱心护理院治疗老年性重病、急病经验比较丰富，因为入住的老人二分之一以上都患有重病，有的还身带氧气管、鼻伺管、深静脉留置管等，像中风后遗症、糖尿病、冠心病、肺心病、老年痴呆等都是我们护理院的常见病。这虽然给我们工作带来了不少难度，但医护人员用专业技术和爱心提供温馨服务，对老人实行既养又医、医养结合、有病就治、无病就养，为众多家庭排忧解难，让老人安度晚年。”
记者走进一楼餐厅，感觉环境特别干净、整洁，有点农家主题的味道，真是“不闻人言语唯闻饭菜香”。
负责老人餐饮工作的“80后”戴淑平，正在与厨师沟通晚餐的菜谱。她顺手拿起菜谱给记者：“看看我们的食谱，都是我们营养师精心搭配的营养餐，对老人、病号都是很有利的食谱。山药、排骨、蒸红薯、粥、汤包、青菜……每餐都做到细致，经常换食谱，对不同病情进行个体化分析，所有的餐食都是营养师精心搭配的。为了更利于病人康复，专门制定了专病食谱，配合药膳疗法，膳食以软、烂、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为特点。”
“医+养”让老人生活得有尊严
“最有尊严的养老方式是什么？”省卫生计生委主任杨云彦说，“就是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尽可能延长老人的自主生活的时间，让老人过正常人的生活，从生理和心理的需要出发，为老人解决现实问题，让老人觉得受到尊重和优待，在生活上舒适有乐趣。”
袁幼卿今年84岁，老伴81岁，老两口住在武汉市江汉区常青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康复养老院。
袁老十分满意目前这种生活：平时有专业护工和医生照料，周末和节假日与子女相聚。“我与老伴找到了好归宿，决定在此度过余生。”
去年10月，这个养老院尝试“医养结合”，即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增设养老床位，为社区失能和半失能老人提供“住院式养老”。袁幼卿夫妇成为首批入住的老人。
老两口住的房间与普通病房相同，只是多了一个阳台和独立卫生间。房间内靠墙摆着两张单人床，备有可调节的充气床垫。室内一角放着一只氧气瓶，墙上还有呼叫装置。平时吃饭，有护工送到老人房间。他们有时也会外出买菜，拿到房间内做点简单菜肴。
袁幼卿与老伴身体还很硬朗，原先住在汉口市300平方米的私房内。私房拆迁后，他们获得90万元补偿款。“如果再买房、装修，这些钱可能不够，反而把养老钱花光了。”袁幼卿说。得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养老院提供一日三餐、洗衣洗澡全包服务，他立马就做子女工作，决定带着这笔钱到养老院中生活。
养老院按床位收费，袁幼卿夫妇定了两个床位，每月共支付5000元。入住不久，他就要求一次性付10年入住费，共计60万元。院方建议老人每年交6万元，其他钱存在银行拿利息。
老人的打算差点儿被子女搅黄。老人子女都在政府机关和国企工作，觉得把老人放在养老院是不孝，表示反对。袁幼卿劝说孩子：“我们生活、生病都有人照料，你们常来看看就行，腾出精力投入工作，照料孩子。”老人的话最终获得理解。
据介绍，常青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设有50张“养老病床”，目前已全部住满。入住者大多数是计生家庭失能和半失能的老人，在这里都能得到及时医治。
“医养融合”的模式，让老人享受到了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照顾，真正感受到晚年生活有尊严、有保障。
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爱心护理院护理部护士长胡梅珍说：“老人们住在这里，不会因为没有家属的陪伴而孤孤单单，不会因为病情恶化而担惊受怕，不会因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生活能力而失去尊严。因为，我们在这里每一天所做的工作就是让老人们得到陪伴，得到关爱，得到照顾，得到作为长辈应有的尊重。”
护士王丹说：“很荣幸，我是我们护理团队的一员，我们共同为守护这些暮年的老人而工作。在我每一天的工作中，最开心的就是为老人服务时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那一抹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像是寒日里的阳光，很温暖，很欣慰。”
男护士梅俊说：“我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是，对老人而言，多一个人去照顾他，就意味着他的生命中多了一份关爱。在他生命走到最后的这一刻，有人爱他，呵护他，我想他是幸福的。对我而言，当老人需要我的时候，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老人带去一份温馨，这是难得的‘赠人玫瑰’的机会。尤其是当一个生命逝去的时候，因为我的存在，他心中装满了我对他的爱，我也是幸福的，这是用再贵重的东西也换不来的成就。”
护士长刘春珍告诉记者，“医养结合”让生命走得更有尊严。爱心护理院收治各类临终病人、肿瘤晚期又难以承受大医院高昂费用的经济困难病人，同时对老年危重患者承担监护、抢救、治疗的责任。我们通过运用心理支持和慰藉的方法、安宁护理的手段，最大限度地减少生命垂危患者及其家属的心理负担和生理痛苦，让弥留之际的病人及老人尽可能安适、坦然地告别人生。我们今年送走了3个老人。虽然“临终”是冰冷的，但是“关怀”是温暖的，希望每一个生命“生如夏花般绚烂，逝如秋叶般静美”。我们护士是朝阳，我们更愿做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在秋叶静静飘落间，照亮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
湖北省实施“医养融合”只是试点阶段，有很多配套政策和措施需要相关部门协同制定，需要建立统一完善的养老和医疗服务标准，规范医疗护理行为，保障老人的养老和医疗需求。各级党委、政府应发挥主导作用，对“医养融合”养老机构实施卫生准入、民政扶持、医保定点等扶持政策。在机构整合不断融合的大背景下，卫生计生部门要不断创新，积极发力。到目前为止，全省已有300多家医疗单位申报开办“医养融合”服务机构。
中国梦的启迪让每个人开始追寻梦想，而对大多数老人来讲，他们的梦就是拥有一个健康的晚年。如果没有“老有所医”来保障老人的身心健康，所谓“老有所养”只是一句空话。医养结合新模式可以圆梦老年人晚年幸福，可以提高老年人生命及生活质量，使老年人增强生活的信心和尊严。（李权林 向秀芳 夏其芳 李婷）
（来源：《中国人口报》2014年7月15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