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为省工钱烧秸秆 162个烧火点致鄂雾霾严重

18.06.2014  17:14

(湖北日报)千百年来,秸秆都自有其用途,而非一把火白白烧掉。

著名作家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中就写道:“白嘉轩扯来麦秸塞进炕洞点着火就烧起来……中午那顿臊子面的味道,那是任何高师名厨都做不出来的。只有架着麦秸、柴禾的大铁锅才能煮烹出这种味道。

时空变幻。2014年6月12日,一场超级雾霾覆盖湖北大部,专家将其归结为“周边省份焚烧秸秆引发”。

历史发展到今天,秸秆因何成了累赘?本报记者辗转千里,展开追访。

突如其来的“黄色预警

似乎是突然间发生,没有任何迹象。从6月12日中午起,微博上关于“雾霾”的吐槽骤增。

一大早天空就是昏黄的颜色,午后,天就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子,楼房隐隐绰绰,行走在其间,感觉呼吸困难,遂买了口罩戴上,再看街上,顶着高温的‘蒙面人’比比皆是。这真是:迎面相视不相识,只缘身在雾霾中。”一位武汉网民这样形容。

6月12日中午12点02分,我省发布了雾霾黄色预警,襄阳、随州、孝感、武汉已经出现能见度小于3公里的霾。全省多地空气污染指数爆表,仙桃、武汉、荆州、潜江在全国空气污染排行榜中排名前四。至16时,武汉空气质量已处于重度污染水平。

以武昌东湖梨园为例,14时,据该监测点位空气质量实时数据(统计时段为上一小时均值),当时PM2.5小时浓度值只是一度超过193微克/立方米,尚属中度污染,但其后便扶摇直上,15时冲上202微克/立方米。到当晚7时以后,包括东湖梨园在内的武汉9个空气质量监测点的PM2.5小时浓度值全部“爆表”,均超过500微克/立方米,东湖高新区最高达到895微克/立方米!这是武汉今年春节以来空气污染最严重的一天。

6月16日,姗姗来迟的零星小雨,带来了半月以来最干净的空气。但是,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星期的雾霾让我们仍心有余悸,追溯“雾霾”的起因刻不容缓。

武汉超级雾霾来自何方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2014年6月12日,让人不禁想起,曾在武汉人心中打上深深烙印的日子——2012年6月11日。这一天,整个武汉城区笼罩在一片黄色阴霾中,空气刺鼻,一度引起市民恐慌;在全省,自西北向东南陆续出现灰霾天气,范围大、强度高、时间长,十分罕见。最终,专家将其归结为“周边部分省份焚烧秸秆引发的烟雾”。

时隔两年,又一次超级雾霾几乎“如期而至”。一个“6·11”,一个“6·12”,让人不禁追问,这雾霾究竟来自何方?其间有什么规律?

6月12日22时,湖北省环保厅发布“环境质量快报”称:结合国家环保部卫星应用中心秸秆焚烧遥感监测日报,在湖北省的东北部省份中有较为集中的秸秆焚烧火点,湖北境内尚未监测到明显火点(不排除卫星过境时间与我省火点发生时间不同的原因),初步判别,此次污染原因为湖北省东北部省份秸秆焚烧,叠加湖北省本地秸秆焚烧导致。

本报记者查阅了环保部的这份监测日报:当日,共监测到安徽、河北、河南、江苏、山东的秸秆焚烧火点162个。火点最集中的省份是安徽,有火点104个,涉及19个县(市);河北有火点5个,涉及4个县(市);河南有火点16个,涉及8个县(市);江苏有火点8个,涉及3个县(市);山东有火点29个,涉及10个县(市)。

对照天气情况,武汉市6月12日为偏东风2到3级,正处于安徽省的下风向。这是否足以说明,这次大规模雾霾来自于邻省的秸秆焚烧?

湖北半月前已过“点火期

卫星监测为瞬时过境截图成像,“湖北境内尚未监测到明显火点”,并不足以说明湖北境内没有着火点。为探明真情,6月13日晨,本届世界杯首场比赛的结束哨声响起时,记者已驱车驰骋在荆楚原野。

连续多日,本报记者西奔襄阳、南下赤壁等地,纵横千里进行了实地探访。沿途所见,荆楚大地已是绿油油一片,沿线的孝感、随州,小麦早已在半月前收割,新耕地或已插上秧苗,或已点上玉米。

襄阳小麦产量占我省的40%,若要点火,这里无疑是最大的源头,但记者在襄州区伙牌镇王湾村等地同样看到的是一片绿意。湖北小麦的收割期在5月下旬,就是说,在本次强雾霾发生时,湖北烧秸秆的时节已经过去,“6·12”雾霾,没有本省的“参与”。这与环保部卫星监测日报的结果是一致的。

换句话说,我省大规模雾霾,为邻省空气流入所致。

但是,这并不能表明,湖北农民不烧秸秆。6月13日下午,就在襄阳王湾村,记者看到了火烧秸秆的痕迹,一辆烧毁的收割机仍停在田间。

5月27日,湖北日报集团《楚天快报》记者杨柳采写的《百余亩麦田收割在即一把大火毁了田烧了车》,详细地记录了本次事件——

5月26日下午3时许,记者赶到襄州区伙牌镇王湾村2组时,大片的麦田被黑灰占据。“中午12时许,我们都在忙收割麦子。”村民李女士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失火了,她抬头一看,旁边的麦田哔哔啵啵燃起了大火,顺着风势快速蔓延,原本在田间作业的李师傅,慌忙跳车逃生,很快,大火蔓延了百余亩麦田和收割机。”

报道称,消防部门初步调查,疑为邻近田间焚烧秸秆引燃了麦田。近段时间正是麦收季节,焚烧秸秆、麦田起火时有发生,仅26日一天,消防处置此类警情已达3起。

通过这篇报道,我们不难看出:湖北不是没有烧秸秆,只是在时间上没与安徽等地合流,因而与“6·12”雾霾无关。

农民为什么要烧秸秆

专家说,目前,秸秆的利用率越来越高,不仅粉碎后秸秆还田,而且养殖场也需要大量秸秆。对于食用菌加工企业来说,打成包的麦秸就是食用菌的培养基。秸秆还是工业原料,广泛用于造纸、制造建材、酒精和一次性包装盒等。它还可作为新型能源,利用秸秆发酵制取沼气、生产新型燃料等。

检索历史资料,早在2000年10月23日,本报《向生物垃圾要热能》的“记者观察”中,就曾这样描述:“收割后成堆的麦秆是农民们的一块心病。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见在路边焚烧麦秆的农民……浓密的黑烟四处蔓延,给丰收的欢快蒙上了一层阴影。如今,沼气技术为麦秆提供了一个洁净简单的处理方法。将其和人畜粪便、垃圾污泥投入沼气池,在一定温度、水分和隔绝空气的条件下,经过微生物发酵,麦秆从要烧掉的垃圾变为农民的‘金疙瘩’。

这则报道至少透露了几个信息:在2000年或以前,焚烧秸秆已成为常态;从那时起,这个问题已引起有关方面注意,并开始采取疏导措施;秸秆是“金疙瘩”。

秸秆既然有这么多好处,农民为什么还要一烧了之?

13日下午,在襄阳王湾村2组,57岁的康社香正在自家的地里间苗,小麦收割后抢栽的玉米,已有一尺高。从她家的田头,一眼就可望到那台烧毁的收割机。“这秸秆扛回去没什么用,关键是请工还得花钱。”她对记者说,壮劳力在外打工,就是一个砌匠,手快的一天可以挣一两百元,手慢的也能挣个百把,谁愿意来给你挑秸秆?

康社香还说,时下收麦子和20年前不同,过去是通过人工,把整个麦粒麦秆一起收割后挑回稻场打晒,秸秆自然就堆在了房前屋后码成了垛,可以用来烧火做饭,也可以垫猪圈作肥料。现在不同了,麦收时都是请收割机,70元一亩地,麦粒直接收了,麦秆就被机器切割后倒在地头。请工不合算,又要抢种下一季作物,最省事的就是就地一把火烧了。“一斤麦子一斤秆,这一亩地也就六七百斤麦秆,就是有人收购,也卖不了几个钱。现在猪喂的少了,做饭不是用电就是用液化气,根本就用不上麦秆。”她说。

对此,赤壁凯迪生物质电厂总经理周少波,有着差不多的回忆:“我是农村长大的,过去好像没有烧秸秆的情况。我们都是将麦秆、秸秆收集起来,堆在屋后,平时就用这些生物质燃料生火做饭。

生物质电厂“等米下锅

实际上,周少波正等着这些秸秆“下锅”。“有多少,我们可以收多少、消化多少!我们永远不会觉得收料太多,如果料多了,一台发电机组运行不过来,我们完全可以再建一台机组。只是,通常没有人愿意卖秸秆给我们。”6月14日晚,周少波在他的生物质电厂的草料车间告诉我们。

2011年,赤壁凯迪生物质电厂落户赤壁。根据规划,该电厂发电量将超过2.2亿度,年供应蒸汽量超过26万吨,年节约标准煤超过10万吨,年减排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超过22万吨。

但是,尽管刚过秸秆盛产时节,在这间工厂偌大的草料仓库里,我们竟然没有看到一根秸秆,这里堆放的多是木屑、废料。

作为朝阳产业,生物质发电厂既环保,又能节省能源,为何会面临每天发电量不足的尴尬境地?周少波说:“主要问题来源于生物质废料收购不足。便宜了,农民不愿意卖;贵了,作为企业也必须考虑成本。这是一对矛盾。

目前,周少波所管理的崇阳和赤壁两个电厂,采用了不少办法解决收购难的问题。如组织车辆去地里集中收购,完成短途运输;建立村级收购点,尽可能减轻农民负担等,但是效果仍不明显。

在他看来,要解决好当下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流转土地,形成大规模的机械化生产。“我们的农民所承包的土地面积小,如果采取机械化收割,显然成本过高,用机械化收集秸秆等生物质燃料,那成本更高。如果农村土地合理流转,就可以统筹管理,提高效率,发展集体经济。”周少波说,“那样,集体的农田变大,适合大型机械化运作,既能够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又可降低机械使用成本。

谈及未来,周少波充满了乐观的向往。他说,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政府的进一步重视,以及生产工具的改造,包括如打粒、切秆、打捆一体化的收割机普及以及大规模机械化生产的运用,秸秆的收购问题将迎刃而解,那时,烧秸秆的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地终结了。

既然现代科技的发展,改变着农业生产,也改变着生活方式,相信随着科技方式的进步和改善,在不断的轮回中,生产与生活和方式一定能够返璞归真,达到自然的和谐。愿未来焚烧秸秆的问题能彻底解决,从根本上拒绝雾霾,让青山绿水常在,期待着有一天,雾霾只是我们时代里一个悠远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