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

　　每天紧张忙碌，竟忘了父亲的生日。
　　父亲老了，疾病缠身，平日里话语极少，我答应过回家陪他过生日的，却竟然连自己的承诺都忘了。周末，我带上儿子坐火车回老家看父亲。
　　静谧的夜晚，列车与铁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儿子在睡梦中惊醒，我伸手轻拍他的后背，他翻个身，又沉沉睡去。望着儿子后背上我的手，恍惚间变成父亲的大手，正无限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从前。
　　那一年，我念高一，一次严重的便秘让我疼得昏了过去，同学跑到家里送信，父亲拉上板车就往学校飞奔。我趴在板车上，父亲调头又往医院跑。到了医院，先是喝泻药，没用，出口被硬物堵住，我疼得直掉眼泪，父亲轻轻地灌肥皂水，然后毫不犹豫地用手指帮我抠，一点点，一点点，终于去掉堵在出口的硬物，而父亲的那双手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那时，那是一双慈爱的手。
　　那一年，家里收夏粮，父亲拉着一板车粮食，我和弟弟帮着推车。突然父亲一个趔趄，板车翻进路边的水沟，父亲也掉了下去。从水沟爬起来，父亲不顾自己摔疼的胳膊，第一件事是看我和弟弟受伤没有，然后跳进水里往出捞粮食。稻子浸了水，重量成倍增加，父亲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硬是凭一双大手，把好几百斤重的粮食从水里捞了上来，他的双手被谷穗扎得鲜血直流。那时，那是一双勤劳的手。
　　那一年，父亲患胸膜炎住进镇上的医院。我第一次看见他穿着千疮百孔的秋裤，裤腰没有松紧带，只用一根黑色的布带子系在腰间。医生从父亲胸腔里抽出很多水，父亲总算捡了一条命，医生说父亲是从水底里捞上岸的船。接下来，天天输液，一次点滴没打好，父亲的手肿得像个馒头，而我只好一边揉着哭肿的双眼，一边把拧干的热毛巾敷在他手上。那时，那是一双无助的手。
　　５年前，父亲患上帕金森症，左手不自主地颤抖。每次回老家看他，总见他头发凌乱，精神不振，而且手抖得愈发厉害。我握住那双手，他的面容就会慈祥起来，偶尔还带着些羞涩的笑，像个孩子一般。
　　记忆中父亲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已经粗糙不堪，枯瘦如柴。看着这样一双手，我最终没能忍住眼泪。父亲节到了，而父亲从来不知道还有个父亲节，祝父亲节日快乐！